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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林道:「辦好了?」
「是。」白竹道:「昨夜那茶館的說書人,臣已按照您的吩咐,將他帶來了,此時安置在蘭台殿。」
霽林點點頭,朝蘭台殿走去,白竹緊隨在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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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星舒對老者說的故事有印象,這是目前霽林他們唯一知道的,阮星舒真實、毫無錯亂的記憶。
昨夜在茶館中,霽林就意識到,想要弄清楚甚至治好阮星舒這詭異的病,那名說書的老人至為關鍵。
老者所說的故事出自何人之手,是他自己寫的,還是從他處聽來的?這個故事第一次傳入百姓耳中是什麼時候。
阮星舒又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聽到這個故事……
為什麼阮星舒什麼都忘了,唯獨記得這個故事。
當時他在做什麼,又經歷了什麼事,身旁又有哪些人,那個時間對他來說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這些問題,很有可能通過那名說書的老者找到答案——雖然希望微渺,但霽林並不想放過任何能夠醫治好阮星舒的機會。
若他們運氣好,真能從老者口中得到有用的訊息,那治療阮星舒病的頭緒就會清晰許多。
到時憑歐陽明靜的本事,一定很快就能治好阮星舒。
其實問詢老者這種微末小事只要交由白竹去做就好了,但發布命令的那一刻,霽林的心底忽然冒出一個奇異的念頭。
冥冥中他聽見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催促他,或許他應該親自去見一見那名說書的老者。
同一時間,蘭台殿。
蘭台殿雖也在宮中,但它所處之地比霽林的青雲殿還要偏僻,安靜。除非要打掃,否則宮中侍女,侍從都極少從此處經過。
白竹將那名說書的老者安置在此處,就是想避開眾人的耳目。
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焦躁地在屋內轉了幾圈——正是昨晚那茶館的說書人。
老者再次嘗試跟守在門外的兩名侍衛交談:「二位小兄弟,可否告知在下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們的主子什麼時候過來?」
「很快就到了,老人家您別急,先進去坐坐,喝點茶水。」
白竹走的時候特意囑咐過,讓他們對老者態度好一些,耐心一些,畢竟一把年紀了,別把人嚇出了事。
老者一跺腳:「我能不急嗎,你們帶了我過來,也不跟我說到底是什麼事。我心裡慌啊。」
一名侍從道:「老人家,您莫要動氣,還是進去坐坐吧。」
老者頹然蹲在地上,抱著腦袋道:「我就靠說書混口飯吃,說了幾十年了,要不是聽說京都有錢人多……嗨,早知道,我就不來了,不來了。」
老者蹲在地上,陷入了深深地後悔中,忽聽門口的侍從異口同聲道:「主上。」
老者動作一頓,就見一雙黑色錦靴出現在視野中,他愣愣抬頭,與來人的目光撞到一處,接著老者的眼睛猛地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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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台殿的殿門關上了,殿內只剩下霽林與老者二人。
他們在殿內一待就是數個時辰,直到日頭西落,霽林才命人將老者送回去。
「陛下,那位老者我已差人送出去了,還給了他一筆錢,算是安撫他今日受到的驚嚇。陛下,您跟那老者聊了這麼久,是不是有頭緒了?」
白竹興沖沖跨進殿,當他看清霽林此時臉色的時候,腳步不由一頓,他遲疑道:「陛下,您……怎麼了?」
只見霽林神色冰冷,周身縈繞著冷銳的氣息,十分危險,就如同擇人而噬的猛獸,與之相對,讓人忍不住心底發寒。
終於,霽林狠狠掐了掐眉心,嘶啞道:「沒事,去請歐陽先生過來。」
白竹應了聲是,就聽霽林又補了一句,「儘快。」
白竹心下更狐疑了,陛下到底從那老者口中得到了什麼消息,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白竹不敢耽擱,轉身大步出了蘭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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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竹陪同歐陽明靜趕到的時候,霽林仍坐在蘭台殿的椅子上,連姿勢都未變過。
唯一的不同是,霽林面前的桌子上擺了兩碟小菜和一壺酒。這還不算,霽林腳邊的地上還有幾壇沒拆開的烈酒。
白竹看看霽林,心下驚疑不定。他跟在霽林身側數年,霽林這個人是極為自律的,他說喝酒誤事,除非是必須喝酒的場合,其餘時間他很少碰酒。
今日那老者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白竹暫且壓下心頭疑惑,沖霽林道:「陛下,屬下將歐陽先生帶來了。」
霽林點點頭,沖歐陽明靜道:「歐陽,坐。」說著拿起酒壺倒起酒來。
歐陽明靜換下了平日慣穿的藍衣,今日所著是一身淡青色外衫,內襯卻是白色的,越發顯得整個人秀雅如竹。
歐陽明靜在霽林對面坐了下來,挺拔好看的鼻子動了動,輕笑道:「陛下這是要請臣喝酒?」
霽林的回答是將斟的滿滿的一碗酒放到了歐陽明靜面前。
白竹默默退到殿外守著。
蘭台殿內早已點了燈,此時殿內安安靜靜的,沒有人說話,只能聽見霽林倒酒的聲音。
霽林不說話,歐陽明靜就安安靜靜地坐著,他並不著急。酒杯被斟滿了,他就端起來陪霽林一同喝個乾淨。
終於,霽林在一口氣喝乾了五杯酒後,才緩緩放下杯子:「歐陽,你說,一個人的記憶可以被抹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