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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方說,語言文字的內核。
一隻觸手從他的斗篷下方伸了出來,抖開外袍的衣擺,輕柔地撫摸著石板上的刻痕,體會著千百年前某個智慧生物殘留在其上的精神烙印。
兩三分鐘之後,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在其他人的注視下向前走了兩步,開始閱讀下一塊石板。
「……」
山洞之中一片靜默,只有阿撒托斯移動發出的聲音。
過了一會,雨果開口問道:「怎麼樣?上面說的什麼?」
它依靠著龐大的計算能力在樣本充足的情況下也可以輕易破解一門嶄新的語言,但眼前這些明顯和『樣本充足』不搭邊,所以這時候也只能百無聊賴地做個觀眾。
「等一等。」阿撒托斯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匕首從最開頭的石板上跳了下來,洋洋得意喜不自禁,一扭一扭地跟在阿撒托斯身後,像個等待主人投餵的小狗。半晌等不到回應,它快『走』兩步來到阿撒托斯身前,急不可耐地寫道:「我就說這裡還有別的東西吧?了不起的從不屑於欺騙信徒的神明大人,您能不能把……」
阿撒托斯彎腰把它撿起來揣回去:「等會再說。」
「……」
科菲疑心自己聽見了匕首的罵娘聲,但又莫名覺得它慫到不敢多說什麼。
又過了一段時間,看上去外界的雨還沒有停,山洞所在的地勢很高,饒是如此地面上也開始積蓄雨水。伊戈爾見阿撒托斯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近乎一掃而過就往下一處前進,也跟著問道:「您有什麼發現嗎?」
「唔……」披著黑斗篷的神明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自家眷者,反而看上去像有些難言之隱。
到底怎麼回事?
伊戈爾心中掠過一絲疑慮,在這段時間中他並不只是站在原地發呆,雖然看不懂文字,但至少石碑上還有圖像可以稍做參考。大不了就當不識字的小孩子玩看圖說話,抱著這樣的心態伊戈爾也稍微鑽研了一下。
嗯,這副畫上有一群奇形怪狀的生物,長得都不太符合人類審美,看上去像是鳥類和蜥蜴的結合體,正趴在一個面容不清的、大約是神或者君主的存在面前朝拜。
這幅畫可能說的是那群生物在游泳……?也可能是在捕獵,姿態很奇怪,沒有文字說明看不太明白。
另一副畫比較好懂,上面畫了很多死掉的鳥蜥蜴結合體,它們的肢體散落在各處,顯得很慘烈。
還有一副畫上畫的是一個怪物,比鳥蜥蜴結合體長得還要抽象,簡直丑的不可名狀,粗略地描述大概是一團黑漆漆的纏抱的觸手,上面長滿了亂七八糟的器官,顯得即混亂又統一。畫中的怪物浮在天空上,將之前不知道是神還是君主的存在按在地上摩擦,其他鳥蜥蜴結合體又驚愕又恐慌,向四處奔逃。
看到這裡的時候伊戈爾心中總有種莫名的感受。他乾脆略過中間的很多幅壁畫,直接來到最後幾塊石板前,發現哪怕不了解這種文字也能看出雕刻者此時此刻的混亂。之前的文字大小適中排列整齊,最後這些卻顯得用力過度且刀鋒凌亂。
雕刻者在最後一塊石板上重複寫了好多行同樣的內容,一行比一行刻得深,一行比一行字大,隱隱顯露出狂亂的氣息。
而最後一幅畫裡面,畫的則是一個同樣面目模糊顯得地位很高很神聖、但明顯與之前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不是同一個的存在,帶領著那些存活下來的鳥蜥蜴結合體使用某種機器遠離這片土地的場景。
……伊戈爾總覺得這個結局不僅是搬個家那麼簡單,從聯邦之前的研究結果和報導來看,這個智慧種族如果不是在離開的過程中全軍覆沒,那麼恐怕是直接不遠萬里去到了其他星系,工程之大堪比人類曾經的搬遷史。
不過人類當初是因為地球已經不適宜居住所以被迫離開,這個種族又是為了什麼?
「我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在這時,阿撒托斯一本正經地說道。
說話間他回頭看了一眼山洞洞口的方向,那裡離幾人現在所在的位置實在太遠,根本一點外界的光都看不到。不過這時候外面應該已經黑天了,還在下大雨,就算出去了也基本是半聾半瞎。
伊戈爾覺得阿撒托斯有點神遊物外注意力不集中的感覺。
以他的了解,阿撒托斯很少在真的決定做某件事的時候走神,祂還有點輕度地完美主義強迫症,所以這時候的停頓和逃避明顯代表一件事:石板上的記錄對對方而言不僅很難形容,而且還不太想告訴其他人。
果然,停頓了幾個呼吸之後,阿撒托斯慢吞吞地說道:「我覺得外面的人類好像遇到了麻煩。可能和教廷與聯邦在這裡研究的內容有關。」
如此明目張胆的轉移話題方法,連溫蒂都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只有科菲因為從未和阿撒托斯相處過而了解不深,還以為祂真的察覺了什麼危險的變故,條件反射地追問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有敵人?」
「這取決於你們到底研究出了什麼成果。」阿撒托斯居然回答了他的問題,「不過嘛,如果我們現在不出去的話,這座島上的人恐怕都會死。」
「我看見了……一些不知道怎麼形容的生物。」能讓阿撒托斯覺得陌生的東西,基本都不是追隨著歷史進程一點點進化出來的,「它們從研究所里跑了出來,關掉了警報器。應該是因為雨太大天色昏暗的緣故,那個有三個伊戈爾重的人類男性還沒有發現,不過他的智商只有三分之一個伊戈爾那麼多,所以沒發現應該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