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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來做什麼?首都不是有我們嗎?」
「『回來見老朋友』。」耶達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他本人是這麼回答的。回首都之後他面見了首席執政官大人,但我覺得他們的關係應該不能算作『朋友』。除此之外,他一直呆在家中,除了去動物園參觀以外一次也沒動過。」
「這不合理。」坐在格雷沙姆旁邊的伯蒂忍不住說道,「如果他想保護什麼人,就不應該把行蹤泄露的這麼明顯,但是他要是沒有保密的意思,直接告訴大家自己的目的不就行了嗎?」
「誰知道?元帥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但那天動物園裡肯定有什麼特殊的、我們沒發現的事物或人。」
「下一個,也是我們都知道的人。溫蒂·蘇利文,她那天在園區之內,應當是做了偽裝,『諾亞』沒有給出直接結果,只是將對比之後的概率和分析發送給我們。」
「跳尾蜥是個實驗產品,因為容易在半路走神被研究所拎回去回爐重造了,所以我們現在又回到了原始手段。」耶達一揮手,屏幕上的畫面接連變換,最後停留在一個短暫的鏡頭前。
那是一個英俊挺拔身著正裝的青年男人,側著頭平靜地眺望大海,眼神寧靜悠遠。
「諾亞說一個星期前聯邦資料庫裡面還沒有這個人。」耶達冷靜地推眼鏡,「但是現在有了。」
「威廉士,沒有姓氏,沒有年齡,沒有背景,沒有認識他的人——除了伯蒂和那天他遇見的人以外。」
伯蒂的胳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稱呼一個叫做『雨果』的小男孩『少爺』。」他低聲說道,「我偶然聽見他們的對話,沒有特意避開我。」
「巧了。」耶達看著他說道,「理論上也不應該有一個叫做雨果的小男孩。」
「……是假身份?」
「是『無』。阿瑟混進人類當中是至少經過了初步的準備,他置辦假身份的渠道雖然難以尋覓,但尚且有跡可循。你能在系統中查詢到那個身份粗陋的歷史記錄,所以他才能在各個審核官卡中暢行無阻。」
「但是這幾個人不一樣,他們沒有任何『過去』。編織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個其他謊言去彌補,於是有些狂妄者就會選擇另一種方式。他們明明活在這個世上,但你見不到任何與他們相關的文件或記載。沒有身份、沒有銀行帳戶、沒有消費記錄、沒有交通罰款帳單……在大數據時代你卻能對他們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直到你親眼看見。」
「但、但是,要是真的親眼看見了呢?」伯蒂茫然地問道,「而且艾麗卡還和他們在一起,就算他們之前每一次出行的痕跡都被抹除乾淨,只要我們去找艾麗卡問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耶達反問他:「艾麗卡是個不滿十歲的Omega,先不說她到底知不知道內幕、抑或是我們到底能不能就這個假設對她進行問詢,她還是小安妮的朋友,安妮已經向我擔保她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你要怎麼做?」
「……安妮也才不到15歲。」
「她是聖安妮的後人。」耶達冷酷地說道,「這是她永恆的保護傘,除非有一天我們否定她的身份,不然誰也不能輕易違背她的想法。」
伯蒂啞然無語。
「但你還是可以去問問艾麗卡。」耶達緩和下語氣,「儘量用最不會令人反感的方式。如果不是發現了確切證據,我們沒必要和她起衝突。」
她又回頭瞥了一眼屏幕。
威廉士是鏡頭聚焦的主體,背景是波瀾壯闊的大海和一望無際的蔚藍色天空。而在他左邊再往前相隔十幾米的位置,一個穿深藍色大衣、帶著一頂圓邊帽子的年輕人正對著同伴微笑。他有著垂到脖頸處的稍微捲曲的灰色半長發,和一雙深藍色的清澈眼眸。
他身邊與他身高差不多的同伴則披著一件被海風高高揚起的斗篷,黑髮在兜帽的邊緣露出一角,像個又瘦又高的剪影。
他們的衣擺在風裡糾纏,有種纏綿的親密。
耶達其實有一個預感。
她覺得岡格爾元帥那天去動物園的確是見了一位老朋友。
一位在聯邦『消失』了快半年的人。
而溫蒂……溫蒂·蘇利文,說不定已經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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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想要學習一些防身技巧?」威廉士轉過頭看著尤里,「為什麼會來找我呢?」
「是……是神明大人建議的。」尤里有些不明顯的侷促地說道,「祂對我說蘇利文元帥最近很忙,我應該去找雨果,但是這件事又應該對您說。我、我其實不太懂祂的意思……」
「原來如此。」威廉士微笑起來,「阿撒托斯先生不想讓您直接去找雨果少爺,應該是覺得我會比較容易說服吧。」
「……」尤里因為它直言阿撒托斯的名字而睜大眼睛,「您會幫我向雨果閣下說點好話嗎?」
「其實我們是一個『人』。」威廉士彎下腰整理放在桌子上的花瓶,「所以我答應您,就相當於雨果少爺答應您。」
「……?」
仿生人被人類的表情逗笑了:「不過我們的核心程序有一點微小的不同,它把我的情感模塊中對人類的好感度方面調高了一點,因此在主體沒有禁止的情況下,我很樂意幫你的忙。」
「什麼?」尤里稀里糊塗地問道,「那您幫助我會不會讓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