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少敬。」溫熠景上來就是滿口誇讚,「少敬今日真是容光煥發,氣度斐然啊!」
荀禮讓他打住:「吃早點了嗎?」
溫熠景摸摸自己扁扁的肚子,誠實道:「還沒。」
兩人便一起坐在了包子鋪前。
荀禮照常要了兩個肉包,一碗稀飯,伸手給了老闆五個銅板。
溫熠景微笑著看他:「不愧是你,少敬。」
他見怪不怪,也要了包子稀飯,付過錢,端來坐在荀禮身邊,嘆道,「我還以為你突然轉了性子要請我吃早飯。」
「你若有求於我,該是你請我吃才對。我免了你請客的錢,你反而還惦記我這五個銅板的包子錢,是何道理?」荀禮斜眼看他。
「是是是,少敬說的都對。」溫熠景忙不迭的點頭,一副受教的模樣,「你既然知道我有求與你,不如就答應了我吧。」
荀禮咬一口包子,不再理會他。
「唉,」溫熠景捧著包子,傷心道,「我是家中獨子,原先父母只盼著我考取功名,不曾說過別的。如今功名有了,又開始催著我成家。少敬,你不知道,我每日回家,面對的都是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嘮叨……」
荀禮充耳不聞,一心只有面眼前的大肉包。
正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溫熠景的喋喋不休:「瑞明,少敬,你們都在這裡吃飯啊?」
荀禮循聲望去,楊尚書笑眯眯的端著稀飯走了過來。
得,傾慕人家閨女的還在這裡,那邊想著人家兒子的又來了,這下可齊了。荀禮兩眼一黑,恨不能就地消失。他這媒婆生意越開越紅火,看起來比做官還要有前途許多。
三個人各懷心事的吃著早點,楊尚書率先開口問道:「今日遇見你們也是巧,那我就順道問一問過幾日康王府辦的賞花詩會你們可去?」
兩人相視一眼,沒有說話。
楊尚書還以為他們不願去,急問道:「怎麼不去?」見兩人一臉猶疑地看著自己,楊尚書咳了兩聲,道,「嗐,昨日遇見康王,他就是怕你們這些年輕的後生麵皮薄,不好意思,才叫我多多勸勸你們這些尚未成家的小輩,別寒了康王妃的一片好心。」
「是,是,大人說的是。」荀禮低頭。
楊尚書這才滿意,又道:「若你們有相熟的世家子弟,也都一起叫來。我朝青年才俊匯聚一堂,大家趁此機會也結識一番,豈不美哉。」
說罷,他又深深看了荀禮一眼。荀禮當下便明白了楊尚書的弦外之意,恐怕讓他去是假,借他之口把謝珩勸過去才是真。
溫熠景還剩一口湯,嫌棄沒滋味,去找店家要一碟鹹菜。
楊尚書趁機壓低聲音道:「少敬,能不能勞煩你把謝珩勸來,到時找個機會讓小女與他見上一面。」
荀禮苦笑:「楊大人,謝大人哪裡是我想勸就能勸來的。」
楊尚書想想也是,只得沉痛道:「無妨,若他不肯便罷了。」他話鋒一轉,又到了荀禮身上,「不過少敬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到時詩會上若有中意的女子,可定要好好把握機會啊!」
荀禮被他說得滿臉通紅,只喏喏點頭,並沒有接茬。
「雖你家世……」這兩個字一出,荀禮臉色肉眼可見的灰暗了下去,楊尚書見狀連忙改口,「真看中哪家小姐,老夫可以替你從中說項……」
楊尚書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也不好再繼續下去,只能端起碗喝口湯以掩飾尷尬。
荀禮臉上紅色褪了個乾淨,他知道楊尚書本是好意,並不難過,亦不憤懣。
即使新朝革制,除去商人賤籍,允許入仕,要改變世人千百年來的想法,也是不那麼容易的。更何況京中這些清流人家,更是看中臉面,若要與商人聯姻,免不了落個財欲薰心,有辱文人風骨的壞名聲。
哪怕他寒窗十年,同三百才俊一起在貢院答卷,力爭金榜,別人也依舊覺得他滿身銅臭,不配進廟堂。勉勉強強給個小官當著,已經是祖上積德、天子開恩了。
溫熠景端著鹹菜回來,敏銳的感覺到氣氛與剛剛大相逕庭,頓時也有些無措起來,想著要說些什麼轉變一下氣氛。
不過不用他開口,楊尚書已經告辭了。溫熠景舒一口氣,站起來與荀禮一同和楊尚書道別。
「嚯,這飯吃的。」溫熠景目送楊尚書遠去,趕緊喝一口熱湯壓壓驚。「真是做夢也沒想到我還能和戶部尚書一起吃包子。」
數日前,荀禮也不曾想過。
等溫熠景把最後一口扒乾淨,荀禮板著臉道:「飽了嗎,飽了就各回各家吧。」
溫熠景傻了眼,見他乾脆利落的起身就離開,還以為是自己一大早過來打擾荀禮太過分了,急忙放下碗追上去:「你生氣了?少敬?對不住,你若不願意,我以後再也不提讓你幫忙的事情。」
荀禮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再也不讓我幫忙?」
「是……不是,我是說這件事嘛。」溫熠景差點掉進陷阱,反應過來當即改口。
荀禮失笑地看著他。
見他神色緩和不少,溫熠景這才放下心來,知道他並沒有生自己的氣。於是又纏著他,就是不讓他回家。荀禮拿他沒辦法,只好答應,兩人調頭往城外河邊走去,溫熠景美名其曰是和友人一起踏青散心。
燕草如碧絲,紅紫斗芳菲,細嗅之下還有淡淡的泥土香。城外春色總是比城內更盛一些,讓人心情暢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