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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邊帶著極盡溫柔的笑意,似乎是愉悅極了,說話聲音都不自覺高亢了許多:「少敬,可有感覺好些?」
荀禮從未見過這樣的謝珩,登時愣了片刻,才呆呆道:「好、好多了……謝大人怎麼來了?」
謝珩微微收斂了神色,略有不滿道:「還要叫我謝大人?」
「啊,懷、懷瑾。」荀禮面色微紅,不自然地改口
謝珩只當他是害羞,神情重新舒展開。他攥著手中的紙,難以抑制心中激動。他的眼中儘是款款情意,看著荀禮似乎在盯著什麼寶貝一樣。
他幾次張嘴,都怕自己高漲的情緒會將荀禮嚇到。努力平復一番,揚起那張紙,卻還是抑制不住滿腔激盪,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口:「你……你看了那本文集?你看到了?」
「什麼?」
荀禮困惑地看了看他手中的信紙,很眼熟,應該是楊蔓舒托他交給謝珩的東西。
東西既然已經交給他,那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可謝珩說的看了文集又是什麼意思呢?看了什麼文集?
時間流逝,兩人之間忽然生出一陣窘迫的寂靜。
謝珩那顆鼓舞雀躍的心就在荀禮迷茫的神情中一點一點地冷了下來。他在剎那間從萬丈懸崖上跌落,天旋地轉,仿若正在經歷生死。
他是多麼玲瓏剔透之人,瞬間便明白過來,只怕其中又什麼誤會......
方才的欣喜激動全都煙消雲散了。謝珩嘴唇動了動,不敢置信地低下頭看著那再熟悉不過的字跡,明明滿紙深情......
謝珩眼睛暗了下去,臉上血色都消失殆盡了。他掙扎了許久,才將視線從那紙上挪開,抱著一絲虛無縹緲的希望,想要從荀禮口中聽到那個他等了很久的答案:「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你寫這些,是什麼意思……」
荀禮終於發現了事情的蹊蹺之處,為何謝珩手裡只有一張紙?
另外一張呢?
第24章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日子,書院的學生都像往常一樣,按部就班地過著自己的一天。沒有蟲鳴,沒有鳥叫,也沒有什麼值得記住的。
荀禮正坐在書桌旁邊寫先生布置的功課,謝珩早就完成,在一旁捧著書,遮遮掩掩地偷看荀禮的側臉。荀禮做功課的時候,嘴巴總是不自覺地在默念什麼,時不時地嘟起來,配上他尚且有些圓潤的臉頰,從側面看著十分有趣。
他心血來潮,伸腳踢了踢荀禮的凳子:「你知道鄭先生嗎?」
只要謝珩與荀禮說話,不管荀禮在幹什麼,都會停下認真回答:「是寫了《庸論》的那位聖賢嗎?我曾讀過一段,先生的文章大多失傳,只留下寥寥數篇,也都殘缺不整,真是可惜。」
「可惜什麼,書院的藏書閣有先生的真跡,你想看麼?」
這對每個讀書人而言是一個不小的誘惑荀禮被他說的有些心動:「可這樣珍貴的東西,必定是要好好珍藏,肯定是鎖起來放著的……」
年少時的謝珩即便外表看著再穩重,其實內里多少還有些任性妄為。他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根鐵絲,舉起來沖荀禮挑挑眉:「我知道在哪。」
荀禮舉著小油燈,跟著他藏在書閣牆後,害怕得哆哆嗦嗦的:「謝,謝兄,這樣不好吧……」
「我只是自己看看,又不外傳。」
「可我們夜闖書閣,還要燃燈,萬一真的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啊!」
「不會的。」
等巡邏的夫子過去,謝珩像一隻靈活的貓,躡手躡腳地穿梭在林立的書架中,最後停在某一排,伸手拿出一個上了鎖的箱子。
他將鐵絲彎了幾下,捅進鎖里左右轉動,沒幾下,竟真的打開了。
謝珩小聲喊他:「過來!」
荀禮連忙根據他的聲音辨別方向,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摸索:「謝兄?你在哪?」
突然從旁邊伸出來一隻手將他拉了過去,荀禮嚇得渾身一抖。剛要喊叫出來,猛然想起他們這是在何處,只得拼了命才將那驚叫咽下去。
一時間只聽得荀禮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不停喘著粗氣,半天才道:「謝兄,你可真是嚇死我了……」
「呼——」
謝珩輕輕吹了口氣,用火摺子將油燈點著,一束跳躍不停的小小火苗出現,照亮了兩個少年人稚嫩的臉龐。
謝珩也沒想到兩人離得如此之近,近到甚至能在荀禮的眼瞳中看見自己的身影,聞到荀禮身上皂角的香氣。
他竟然呆怔住了,像被蠱惑了一般,只想再靠近一點。
荀禮第一次做這樣離經叛道之事,緊張的心情無可言表。見謝珩光直愣愣地盯著自己不動作,只好硬著頭皮提醒他:「謝兄,時候不早了,你,你找到了嗎?」
謝珩猛然被驚醒,發現兩人之間只剩一指的距離,他瞳孔收縮,想都沒想就狠狠一把推開他。
荀禮猝不及防被他推倒在地,哎喲了一聲。
看他吃痛的模樣,謝珩心中愧疚不已,卻彆扭著不肯道歉,嘴硬道:「誰讓你靠這麼近的……你去門邊幫我守著,要是有人來,你就輕輕敲一下地板。」
「好。」荀禮從不和他計較,滿口答應,乖乖地抱著雙腿坐在門邊。
到了後半夜,荀禮已經困得東倒西歪,趴在地上,雙手聚攏放在嘴邊輕聲喊道:「謝兄,抄完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