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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禮自然也看到了他,腦海中緊繃的弦瞬間斷了。不知為何,他除了安心之外,竟還有些鼻酸,一時間險些落淚。
「懷瑾,先讓他們走!」
謝珩閉了閉眼,吩咐隨從將所有人都接上船,然後叫人劃著名船試圖靠近荀禮。
可惜水勢太急,船停在離荀禮還有數米遠的地方就實在劃不動了。他們只好從船上找了一根繩子,系上一塊充了氣的皮子丟進水中,希望能漂到荀禮身邊讓他抓住,這樣就能將他拉過來。
可惜水流沖刷著氣囊,四處漂蕩,就是不肯去到荀禮身邊。他們試了很多次,沒有一次成功。
「不行啊,謝大人!」隨從有些氣餒道。
沒想到一向好脾氣的謝珩突然失態地朝他咆哮道:「有什麼不行!給我繼續試!」
這時艙內有人慌慌張張地跑出來:「謝大人,荀大人剛剛救的那個老人體力不支昏過去了,必須馬上去找大夫來啊!」
前面是荀禮的安危,後面是老人家的性命。謝珩兩眼一黑,兩邊為難。
半晌,謝珩咬了咬牙,忽然脫去外衣,將繩子系在自己腰間,另一端交給隨從:「拽緊。」
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他就撲通一聲跳進水中,不過眨眼之間就被水流沖向了遠方。
「懷瑾!」荀禮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掉了半條命,嗓子都要喊破了。
隨從趕忙拉緊了繩子,控制著他的距離,停在了里荀禮不遠的地方。謝珩從水中冒了出來,舉起帶有氣囊的繩子用力扔了過去,繩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穩穩地落在了荀禮眼前。
荀禮趕緊伸手抓住,那邊船上的人一看,大喜過望,幾個人合力將謝珩他們拉了上來。謝珩先上了船,氣都沒喘勻就俯身趴在船檐,伸出一隻手去拉荀禮。
荀禮握著他的手借力爬上船,雙腳踏上平地的剎那讓他雙腿發軟,直接跪了下去。經歷了剛剛的生死一瞬,他頭腦一片空白,渾身脫力向前倒去。而迎接他的卻是謝珩堅實有力的懷抱:「少敬……」
船上的人都鼓起掌來,謝珩雙手顫抖緊緊抱著他,久久不肯鬆開。其餘人只以為他們共同經歷生死,情誼自不可同日而語,也沒多想別的什麼。
還是荀禮輕輕拍了拍謝珩的背部,溫聲讓他放開了自己。兩人衣服都濕透了,再在外面呆下去只怕都要病倒。
謝珩雖聽話地鬆開了他,但一隻手還緊緊拉著他的手不肯放。他還心有餘悸著,若是他沒有趕過來會發生什麼……上次荀禮掉進水中他都沒像現在這樣害怕過。察覺他的手至今都還在顫抖,荀禮定了定神,用力地回握過去。
回到高地往下去看,洪水早已淹沒大半個石城。
他們在營地生了火取暖,謝珩握著他的手平復了一會兒,才將情況與他講了出來:「你們撤離的還算及時,這個村里大多數人都安全了。但洪水迅猛,其餘幾個村子還是……死傷無數。」
荀禮沉默了一下,才道:「至少……我們已經盡力了。不過倒是你怎麼現在才來。」
「我沒有去江州,繞道去了最近的奎州,說服知州派人援助。」謝珩皺眉道,「洪水爆發,想必呂知州已經開始發文向上討賑災銀了,等賑災銀糧過來還有些時日。不過也不必擔心,還好先前從懷揚、奎南借調的糧食已經到了,想必不日就要發往各個城鎮了。」
「那就好,還好這幾日抓緊時間搭建了這個避難營地,百姓們還算有個住處。對了,剛剛船上的老人……」
「我已經讓大夫過去看了,只是驚嚇過度昏厥了,一會兒就好了,我已經將他們爺孫安排在了一處。」謝珩緊緊盯著他,話題一轉,「少敬,我真的怕了。」
他的不安都還在眼底,讓荀禮愧疚難安。將心比心,若是他看到謝珩被困在洪流之中,只怕早已魂飛升天。
「今年與水格外有緣,也是我的疏忽大意,」荀禮苦笑一聲,「下次我一定不會這樣冒險了。你也是,怎麼能就直接跳下來,我都被你嚇掉了半條命!」
謝珩垂下眼睫,摸了摸他的臉。
「萬幸的是沒有立刻決堤,給了大家一些逃命的時間。否則,只怕傷亡要比現在還慘重。」荀禮感嘆道。
篝火將他們的衣服烤了個半干,為了節省地方,夜裡兩人也是直接住在了一處。剛剛遭過一劫,都尚在驚懼中的兩人又說了好些寬慰彼此的話,才緊緊擁抱著彼此睡過去。
次日一早,隨從義憤填膺地跑了過來:「謝大人,方才我們按您的吩咐去向石城知縣討要災糧,可知縣不肯開門不說,連糧食也不願給。」
謝珩臉色變了變:「為何?」
「知縣在城門上說,官府儲存的糧食只夠城裡的百姓撐半個月的,若是再分出來,恐怕就不夠了。」
「城裡的是百姓,這些就不是他石城的百姓了麼?」荀禮怒道。他根本想不明白,知縣前幾天還一副愛民如子的模樣,這避難營還是他親手建造,怎麼如今說變就變,根本不管城外百姓的死活。
謝珩冷哼一聲:「只怕是另有想法吧。」
隨從又道:「知縣還說,等江州的救濟糧一到,立刻就派人送來,請二位大人先忍一忍。」
荀禮眯起了眼睛:「我們不在城內,災糧到沒到,還不是他說了算。」他說著便有些激動,起身就要去找知縣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