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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打完槍,大家該買米買米,該打醋打醋, 兩邊都不耽誤。
鄰居們關門上鎖,趴在窗口, 縮著腦袋看熱鬧。
還有人把曬衣服的長竹杆一寸一寸挪回來, 再「啪」一聲關上窗,「刷」一下拉起窗簾,從窗簾縫裡往外偷看。
槍聲響過三下,警察署很快派人趕來, 他們還以為有人在老城廂里火拼。
除了警察署的,還有青幫派來的人, 他們來的比警察還快些, 挨著小東門,這一帶可是青幫的地頭,誰活得不耐煩了, 敢在這裡開槍?
紅陽的首徒高遠怒瞪霍震燁:「你還講不講江湖規矩?」江湖事江湖了,怎麼就敢驚動官面上的人!
霍震燁嗤笑一聲,晃晃手上的槍:「不講。」
這些人聽見槍聲嚇了一跳 ,幾個道眾挺身慫恿高遠:「大師兄,你又不怕這個,讓他往你身上開一槍,顯顯咱們的本事!」
呵,霍震燁挑挑眉頭,幾乎就要笑出聲來,他一隻手插在口袋裡,一隻手拿著槍,就看那個「大師兄」怎麼下台。
竟然還真有人相信人能夠刀槍不入。
「要不然,你試試?」霍震燁攤攤手,「我是無所謂,真要走了火那也是正當防衛。」
他越是囂張,一關道的人越是湧上前,鼓動高遠挨他一槍。
血肉能不能抵得住子彈,高遠是最清楚的,他一伸手,身後道眾都不再說話,高遠反而客氣起來:「我們來是給七爺賠禮,不是來結仇的。
說到底,還是怕槍,不敢跟霍震燁硬頂。
左右兩條長巷中傳來陣陣腳步聲,沒一會兒兩條巷子裡衝出兩隊人馬,把一關道道眾給圍住了。
左邊巷子裡躥出的是青幫的人,右邊巷子是端長槍的警察。
餘慶里一時鴉雀無聲。
上海已經深秋,一關道道眾還穿紅色短褂。
青幫幫眾穿玄色長衫,內白外青,敞開外衣衣襟,腰後別著把短刀。
警察穿警察制服 ,最前面兩三人提著長槍。
霍震燁就站在三撥人中心,眾目睽睽之間,他伸手摸向上衣口袋,從銀煙盒裡抖出支煙來,打響銀盒,給自己點了根煙。
警察雖然畏懼幫會勢力,還是上前開口:「是誰開槍?」
手槍在霍震燁手裡轉了一圈,他嘴裡還叼著煙:「我開的。」說完還回頭看了白准一眼,目光含笑。
似是在問,怎麼樣?他開槍的姿勢帥吧?
白准一直在屋中看著,神色關切,看他這時候還不忘記顯擺,又想走又忍耐,臉色很不好看。
警察又問:「為什麼在鬧市開槍?」
霍震燁用槍口指了指一關道道眾手裡的紅錦盒,那盒子是木頭造的,斷掌滲血,腥紅液體順著木縫滴落在門前的磚石上。
這一點血氣,激得白家閣樓上那些陶土罈子里搖搖晃晃,白准竹杖輕點,杖尖落地,那些罈子倏地僵住,一動也不敢動。
捧盒子的人被霍震燁槍口點了一下,嚇得腿上一哆嗦。
警察看盒中滲出血,退後半步,喝問:「這盒子裡裝的是什麼?」
高遠上前一步,笑著說:「我們是來給白家送禮的,這盒子裡是剛割的鹿茸。」
一關道能設下這麼多道壇,當然是上下打點過的。
青幫經營日久,幫主又讓人聞風喪膽,警察可不敢惹。
至於霍家這位七少爺,那就更得罪不起了,惹了幫派吃皮肉苦,惹了霍七少那得丟官帽。
警察決定和稀泥:「送禮就送禮,那也不用搞這麼大的陣仗。」
他走到霍震燁面前:「霍公子,您看……」
白准竹杖點地,放出禇芸,禇芸藏身門內,一水袖探出去,陰風滾地,抽飛了錦盒。
警察話還沒說完,錦盒裡面就滾出一隻斷掌來。
「這鹿茸好新鮮啊。」霍震燁看著滾到地上手掌,看了眼警察。
幫派動用私刑那是常有的事,每年扔進黃浦江里餵魚的不知有多少,可那不能當著警察的面。
這下警察不能放人了,他們圍上去把人捉住,雖然最後至多定個幫派糾紛,但也得裝樣子回去關幾天。
曾矮子的手掌齊腕斬下,是死是活,警察署根本就不會過問。
禇芸抽完水袖,往天井上一坐,她半邊臉上還畫著油彩,腳尖一翹,唱起戲腔來。
一關道那個大師兄一點反應都沒有,白准頗有些失望,青陽有些本事的,這個紅陽不知有什麼法術,怎麼他的弟子連鬼都看不見。
禇芸美滋滋唱了一段,抻抻細腰,扭身又飛進罈子里。
白七爺雖替她在城隍那兒討了一張通行證,可也不能老曬太陽,縮回壇中悶頭大睡去了。
青幫的人走到霍震燁身前,對門內行禮:「給七爺請安。」
白准師父還活著時,與青派的老頭子有過交情,兩人都已作古,舊情雖薄但還在,何況青幫怎麼也不容許一關道在自家地盤上撒野。
白准應了一聲,轉進門內去。
霍震燁送走青幫的人,進門就見白准又在澆花,那月季盆里的泥都泡少一半,他還在澆。
餘慶里是住不下去了,升斗小民,見到派幫人員還不嚇得半死。
霍震燁走到他身邊:「我看中一套花園洋房,地方寬敞,院子裡還能種花曬太陽,閣樓還放那些罈子,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