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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傭很識趣,聽完就縮回廚房去,給宋福生準備晚餐,她連過夜都等不及了,拿到工錢就走。
這個月已經走了三個下人,這一個再走,這棟樓里就只有他和太太兩個人了,兩個人。
宋福生爬上樓梯,看見女傭竟連飯菜都沒送到門口,就把托盤放在了樓梯口,他不由升起怒火,下人們都說太太有瘋病,他不在家,就連飯菜都不敢給她送。
但他的怒火很快熄滅,他輕輕推開妻子的房門:「瑛瑛,我回來了,你今天怎麼樣,好一點嗎?」
房間裡窗簾緊緊拉著,只從縫隙中透出一點昏黃的光亮,女人坐在嬰兒床邊,她輕輕搖晃著小床,嘴裡哼著安眠曲。
對丈夫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宋福生沒等到妻子的回應,拿出麵包牛奶擺在門口的桌上:「你餓了就吃點東西吧。」
牛奶瓶里混著他從布朗神父那兒要來的聖水,上次喝了聖水,妻子就開口對他說話了,只要多喝一點,她一定會好的,一定會的。
女人對著搖床一邊笑一邊唱,可連一個眼神都沒向宋福生投去。
宋福生頹然下樓,把錢遞給女傭,女傭拎著包就離開了宋家,餐桌上只有一份烤麵包。
霍震燁和大頭敲開的宋家的門,宋福生有些慌張:「你們是……你們找誰?」
霍震燁拿出捕房的顧問證遞給宋福生:「最近有三個兒童走失,我們來了解一下情況。」
宋福生臉上的肌肉抖動兩下,他壓低聲音:「對不起,我妻子受不了刺激,我們去花園裡說,別被她聽見了。」
霍震燁來之前還查過去年的舊報紙,這件案子在當時鬧得十分轟動。
綁匪拿走了大筆贖金之後,把孩子的屍體裝在木箱子裡還了回來,還是在孩子生日的那一天,木箱子上繫著緞帶,讓孩子的父母像打開禮物一樣,拆封親生孩子的屍體。
這個案子,捕房至今都還沒能破案。
三人一起去了花園。
宋福生十分緊張,好像很怕他妻子發現,時不時就回頭看一眼樓上。
「三個走失孩子的家庭,到目前還沒收到綁匪索要贖金的信件、電話。」霍震燁一邊說一邊打量這棟房子,這裡怎麼這麼陰冷。
「那,那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宋福生臉色蒼白,但聽到霍震燁這麼說,好像鬆了口氣的樣子。
「是這樣的,三個走失孩子的生日,都跟你的孩子一樣。」
宋福生大受震動,他結巴著問:「真的?」
他吃驚的表情不似作偽,霍震燁問:「這方面你有什麼線索嗎?」
二樓窗口的窗簾拉開了一點,窗前露出張雪白的女人臉孔,她目色渙散的看著樓下,好像看見了霍震燁,又好像沒有看見。
霍震燁也抬頭飛快的看了一眼,她懷裡抱著的,是個孩子?
宋福生也看見了,他低下頭,似乎難以啟齒:「那是個……洋娃娃,我太太她受不了打擊,覺得洋娃娃就是小傑……」
宋福生說不下去了,大頭響亮的吸了聲鼻涕。
這種情形,連霍震燁都不能再問什麼:「如果你有什麼關於綁匪的線索,希望你能聯繫我們。」
宋福生搖搖頭:「我沒什麼線索,要是有,我肯定給你們打電話,希望那三家能……能找到孩子。」
霍震燁轉身在走,又回頭對宋福生說:「宋先生,聖水對心理疾病是不會有效果的,還該帶宋夫人去看看西醫。」
宋福生苦笑一下:「謝謝霍先生。」
大頭一個男人擼完鼻涕還用袖子擦眼淚。
這一趟又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但霍震燁就是覺得不對勁,他走到車邊,抬頭望著這棟磚式小洋樓:「你有沒有覺得,這房子特別陰涼?」
大頭看了眼這棟浸在陰影中的房子:「好像是有一些,可能是晚上了吧。」
霍震燁最後看一眼房子,宋太太還站在那裡,她好像看見了他們,又像沒有看見,手裡拍哄著「洋娃娃」。
霍震燁剛要低頭,餘光瞥見那個「洋娃娃」的腦袋動了動。
他再定睛去看,二樓窗簾微動,宋夫人已經不在了。
宋福生送走霍震燁和大頭,剛要回房間,隔壁宋太太的門打開一道縫,她從門裡露出一隻眼睛。
那隻眼睛盯著宋福生,一眨都不眨:「誰?」
她的聲音又尖又細,像拿剃頭刀刮人頭皮。
宋福生渾身一顫:「是,是兩個巡捕,來問三個走失兒童的事。」他又燃起希望,希望太太能夠醒悟,他們還能過原來的生活。
但門「啪」一聲關上了。
宋福生頹然走到屋內,這是書房改的房間,他不敢踏進那間屋子,他坐在窗邊,看著太陽從天邊一點點滑落下去。
最後一抹光消失之前,宋福生緊緊鎖上書房的門,整個人縮進在毯子裡,把貼身帶的十字架攥在手心。
太陽一落下去,原來安靜的房子,突然吵鬧了起來,走廊里響起了玩具小汽車的聲音,然後是小孩子跑步上下樓的聲音。
最後宋福生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篤,篤,篤。」
宋福生心驚肉跳,他房間裡所有的電燈都開著,但他還是不敢把頭伸出毯子,他悶聲說:「小傑,爸爸忙,爸爸要工作,你自己玩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