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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震燁來是為了重修城隍廟,小東門那一帶都是青幫的地盤,廟也不是說蓋就能蓋起來的。
光有錢還不行,得黃老闆點頭同意。
「黃老闆。」
霍震燁往下首一坐,牙床上的中年男人浮腫著眼看他一眼,噴口中白煙,在裊裊菸絲中問:「你是代表姓霍的來,還是代表七門來?」
霍震燁知道八門跟青幫是有舊交情的,聽說一門金洪老爺子還曾被黃老闆「請」到黃家花園,批過字算過命。
洪老爺子只給他四個字「杖朝之年」。
黃老闆看到批字哈哈大笑,亂世中能活過八十,說明他到死都手握青幫大權,死也是好死。
從此他見到八門中人,都會略給幾分情面。
而他跟霍家又常有生意往來,不論霍震燁是代表姓霍的來的,還是代表七門來的,這個情面他都會給。
「那就都算,我來是想請黃老闆點頭,重修城隍廟。」
黃老闆睜開眼看了看他,頗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是聽見風聲,來問日本人怎麼知道王瘋子的事。」
「日本人知道了四門主的事?」霍震燁瞳仁一縮,日本人既然知道刺殺山本是四門主幹的,就能順藤摸瓜知道大哥買兇報仇。
黃老闆緩緩吐口白煙:「不要急,王瘋子不是那麼好抓的。」
日本人全城追捕刺殺山本的兇手,一直都沒有進展,那人來去如風,根本沒人看見過他的樣子。
日本人又是怎麼鎖定的兇手?
黃老闆一管煙抽完,通體舒泰,半夢半醒之間,小金寶一雙撥彈琵琶的軟手,在他腿上身上按個不停,他問:「城隍廟那塊地,還沒個准主意。」
「那塊地要派別的用處?」霍震燁知道黃老闆要獅子大開口,但不論他開什麼條件,他都會答應。
黃老闆吁口氣:「這城隍廟,跟你霍家有什麼關係?」又出錢又出力,還討不著半點好處。
霍震燁當然是找好了理由來的,他笑一笑道:「這廟前石樓下,刻有建造年月,光是石牌樓已經有五百年了。」
「但此廟初建據傳是在三國時期,曾經供奉的城隍是漢大將軍金山神博陸侯,霍光。」霍震燁把縣誌翻了個底朝天,又四處搜羅城隍廟的碑石傳說,竟找到這個傳說!管他是哪個霍,反正姓霍。
黃老闆這下睜開眼了,就算這供的是霍家祖宗,怎麼算都出了祖宗十八代了,他不信這世上有人辦事不為財。
名與利,總要沾要一樣。
霍震燁也知道黃老闆的性格,他在青幫,一沒開過香堂,二沒拜過老頭子,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自然是只認利的人。
對於這種人,要有一個說服他的理由,哪怕這個理由荒誕。
第一個理由是為老祖宗修廟,天經地義。
至於第二個理由,霍震燁笑起來:「我想請黃老闆成立一個城隍廟董事會,黃老闆來當董事長,我既然是為祖宗修廟,便不方全出面了,我的電影公司就經由董事會來捐贈錢財,我出五萬大洋。」
黃老闆一手辦起花國皇后的選美,總決賽的時候,一朵花賣一根金條,最後這筆錢,難民救濟會能拿多少?大半還不是進了這些人的口袋。
混到他這地位,錢要賺,名聲也不能太難聽,霍震燁給他提供了一個完美的企劃。
黃老闆到這時終於正眼看了眼霍震燁:「然後呢?」他依舊沒在這番話中,找到霍震燁撈油水的辦法。
「我留洋時的同學,歸國之後成立了一個建築公司,對中國古典建築頗有研究,設計草圖已經出來了,想請黃董事過目。」
黃老闆這下笑起來,他明白了,這小子是想左手過右手,把錢揣進自己腰包里。
開一個籌款會,讓社會各界人士捐款,到時候寺廟也修了,錢也賺了,霍震燁還要出五萬塊,黃老闆是一分錢不用掏,既得名又得利。
還會在報紙上大出一迴風頭。
「我以前覺得你哥哥算是小輩中出彩的人物,這麼一看你比你哥還要能幹。」黃老闆兩隻眼睛打量霍震燁,倒有些替他可惜,要不是他年輕這麼多,霍家由誰掌舵,還真不好說。
這是一個完全無法拒絕的好處,要不是城隍廟在青幫的地盤裡,姓霍的大可以繞過去,自己單幹,還不用分錢。
但他要自己幹了,吃不下這麼大一塊餅,他建一點,青幫就能砸一點,讓他十年八年也蓋不起來。
乾脆把這餅分出一大半,總比一口都吃不上好,有能力還有遠見。
黃老闆十分滿意:「年輕人,懂規矩是好事。」
看霍震燁這麼識趣能幹,黃老闆乾脆還他一個人情:「王瘋子的事兒,是一關道透露的,他們同日本人穿一條褲子。」
就算是混江湖跑碼頭的,也不齒漢奸走狗。
霍震燁正色道:「多謝黃董事,我知道了。」
「不客氣,大家以後一起發財做生意,你年紀輕腦子活絡,有前途。」
霍震燁出門的時候,給小金寶一隻絲絨盒子,裡面是一對紅寶石耳環。
小金寶哪還敢收他送的禮,原來以為霍七少是花花公子,如今他都能跟黃老闆談生意了,她比迎客時還更殷勤:「一樁事怎麼能收你霍公子兩樣好處呢?以後霍公子談生意想到我這裡,打茶圍聽琵琶,我這裡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