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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及時平息風波,是評判一個軍團長合不合格的重要指標。沈驍掌管龍牙軍團這麼多年,處理事務早已駕輕就熟,絕不會留給其他人一丁點可趁之機。
他的視線回到沈承燁身上,眼中厲色一閃而過,黑沉沉的瞳孔仿佛淬上一層浮冰。
「平衡局勢沒有錯,錯的是你認不出什麼才是該平衡的局面。沈承燁,既然你如此講朋友義氣,那就該和朋友同甘共苦。下去。」
沈承燁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問:「什麼?」
沈驍聲音里多了幾分嘲弄:「下去,不要讓我再說一遍。」
沈承燁如遭霹靂,驚駭地看向自己的養父,心裡好像墜了塊石頭一樣,帶著不斷他下沉。他甚至覺得自己有些頭暈目眩,像沒頭蒼蠅似的迷茫許久,愣是找不到丁點思維的出口。
「父親,我——」
沈驍凝視著他,眼眸中寒意浮動,卻果然像剛才所說那樣沒再開口。
沈承燁一口氣悶在胸膛,堵得整個胸腔悶疼悶疼,僵著脖頸緩緩扭頭,看向在一邊看了許久好戲的季西陸,眼前黑色一陣陣涌了上來,砸在他腦海每個角落,讓他恨不得現在就昏過去——
他的養父、他必須獲得認可的長輩,當著無數人的面,讓他自己跳進湖中,和那群狐朋狗友作伴?
如果他跳了,那以後他還有什麼威信可言?
可如果他不跳,養父這關就過不去!
他渾身僵硬得像岩石,整個人露出空茫的、無措的、異常慘澹的表情,看起來好不可憐。
季西陸只瞧了幾眼,就笑了起來:他果然不是什麼好人,最喜歡看別人不堪摧殘的模樣。
將手背在身後,他站在颯颯寒風中,笑容如春日繁花般絢爛美好,語氣含著點和煦,聲線依舊輕緩得讓人頭皮發麻。
「沈上將……果然是個爽快的人。」
沈驍微微偏頭,讓目光直直落在季西陸臉上,愉快的磁性笑聲從喉頭滾出。
「季先生,也果然是個別致的人。你……打人的樣子,可真是耀眼。」
季西陸笑容頓住,古怪地打量著沈驍:「沈上將這個口味才是真的……別致。」
沈驍笑聲提高了些,顯示出十二分的愉悅:「多謝誇獎。」
說完這話,他口風兀地一轉,刀子似的割得沈承燁生疼:「想好了嗎?如果做不出決定,我讓李副官幫你一把。」
沈承燁一個哆嗦,再也不敢多想,臉色青白、同手同腳走到湖邊,在無數人的注視下狠了狠心,閉著眼睛往下一跳。
伴著撲通落水聲,一朵水花在湖邊濺開,季西陸無可抑制地笑出了聲。
太好看了,真的是太好看了!
那一副不屈不撓的樣子,實在是他季西陸自穿越後看到的最大的笑話!
沈驍雲淡風輕掃了眼季西陸,視線轉向王遷:「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和沈承燁是髮小,這是在等著我請你下去?」
王遷嚇得手軟腳軟,條件反射搖了幾下頭,大聲說:「不不不,我自己會!我這就跳!這就跳!」
說著他一溜煙小跑到湖邊,也不管在場工作人員震驚的眼神,抱著頭一個飛撲,在湖中炸開一朵巨大的水花。
離他最近的沈承燁受到波及,剛浮出水面,又被兜頭澆了滿臉水,嗆咳兩聲,狼狽非常。
沈驍只當沒看見養子的蠢樣,伸手對季西陸比了個請:「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先離開一會。李副官會呆在這裡,有什麼需要就告訴李副官,他會為你辦好。」
季西陸自然而然地和他道了聲別,又說:「沈上將不用在意我,儘管去忙。」
沈驍深深回視季西陸幾秒,突然幾步走到季西陸面前,微微俯下身,伸手幫季西陸彈去發梢上一點草末,反手一抖那件大衣,披在季西陸肩頭。
「季先生身體不好,要多注意些。」
季西陸一把按住沈驍落在他肩頭的手,感覺到算不上溫暖的體溫,緩緩抬起眼睛。
「沈上將也是,保重身體。」
吐字輕而慢,季西陸最後四個字說得別有深意,導致沈驍又笑了起來。
不過這一次沈驍沒說什麼,幫季西陸緊了緊肩頭的衣服,就鬆手帶著另外一名副官離開了。
……
季西陸清楚,沈驍要去處理的事情和那些紈絝脫不了關係。
或許等到這裡的事情結束,現場這些工作人員也會被約談、被安撫,但那又關他什麼事?
他季西陸今天想要的就只有這些人受到懲罰,誰也不能阻止他。
往湖邊走了走,他注視著湖水裡因為寒冷和後怕瑟瑟發抖的小雞仔們,吐出一聲舒心的嘆氣。
「現在,你們還有三分鐘尋找儀器。找吧,如果找不到,今天就別上來了。」
紈絝們忍不住發出一聲長長的抽噎,可他們不敢反駁突然就變得很神秘的季西陸,紅著鼻頭、腫著臉在水裡來回撲騰,時不時潛入水底尋找那個不知道被他們扔到哪裡去了的包裹。
葉文瀾看得解氣,兀自在原地琢磨了一會,才在一片安靜中走上前,小聲詢問具體情況。
「我來得晚,也沒看到是什麼儀器,重要嗎?」
季西陸扯著衣服,平靜地嗯了聲:「特種星露提取器,沈上將特意從隔壁輝耀帝國買回來的高精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