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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呢?
一個蠢貨的兒子身體健全,而他就要忍受心臟病的折磨,不能上學、不能劇烈運動、不能和朋友出門玩耍,甚至不能隨意大吃大喝。
看得越久,他就越恨。
大概是情緒影響了他,他遲遲沒有調理好身體,沒有辦法做手術。
季西陸就這樣度過了整個高三,高考之後以省狀元的身份被水木大學錄取,一舉完成了小學時期立下的第一個豪言壯志。
那大概是他短暫一生中最最風光的時刻了。
電視台的採訪、學校的橫幅、父母特意舉辦的宴會、養父母喜笑顏開的面孔、無數人交口稱讚……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他愉快地參與了一暑假興趣小組,就在開學前一天,他收到養父換腎失敗,因排斥而去世的消息。沒等他為此悲傷痛苦,他的養母也因為受不了打擊突發腦溢血去世了。
那一刻,季西陸是茫然的,好像整個世界一下空了。
他無措地向父親尋求幫助,父親卻告訴他男人應該堅強,讓他親自去處理後事。
「他們養你一場,如果你連這也做不到,未免讓他們在天之靈寒心。」
季西陸精神恍惚地坐上父親安排的車,還沒到醫院就在半路離奇地出了車禍。
等他因為執念在虛空中醒來,他才發現,什麼父親、什麼母親、什麼哥哥,明明就是一群人渣!
他的親生母親鬱鬱而終、他的姥姥姥爺沒找到外孫死都不曾瞑目、他的心臟被換給小三生的哥哥、他的養父母死於父親的多疑。
明明他的養父母到死都不知道他的父親要做什麼,卻因為一次意外的拜訪,被父親認定聽到了談話,成為必須清除的後患。
他的親人全部因他而死。
季西陸怨氣衝天。
快穿局人事司的司長被強烈的怨氣驚動,找到季西陸時,季西陸已經有失去理智的傾向。
他不得不向季西陸許諾,只要季西陸接受快穿局的招攬,就會給他親生母親和姥姥姥爺幸福美滿的來世、讓他的養父母在另一個世界無病無災扶持到老。
季西陸答應了,他開始輾轉於各個世界指導同樣怨氣衝天的小可憐,慢慢地,他摸索到了他悲慘遭遇的真相——
他是一名大氣運者,他本該有光明的未來,但一個意外打亂了一切,以致本該晚年才找到他的生父提前找到了他,使他橫死在車禍之中。
這些人讓季西陸懂了什麼是恨,最終當然也沒落得什麼好。
積累足夠的任務成就後,季西陸回到了地球。親爹一家、小三一家,有一個算一個,被他先打壓再起訴,全部沒跑,送上了法庭。
這些蔑視法律、踐踏人命的人,當然會被判處死刑。
但因為涉及陳年老案,他們被調查和審訊的過程比較長,光羈押期限就延長了幾次。到法院終審判決一部分人死刑立即執行、一部分人死刑緩期執行這段時間裡,他們嘗盡了從未體會過的苦楚。
費盡力氣得來的財富被查處沒收,一群多年來安享富貴的人窩在曾經都不會正眼看一下的地方,巨大的落差讓他們倍感壓抑。犯罪情節惡劣,詳情傳出,他們天天被民眾甚至同為罪犯的人不齒唾罵,嚮往了一輩子的好名聲如同一個幻影,夢醒後只有一片狼藉。渴望盡毀後,又要眼睜睜看著死期一天天逼近,到了後來,心理脆弱的人差點瘋掉。
就算心理足夠強大的那幾個,在見到本該死去,卻笑著去探望他們的季西陸時,也大吼著「鬼啊」「他來復仇了」一個個恐慌地發起瘋。
不管是裝瘋還是真的有些受不了,法律不會放過他們。
死刑執行後,這起案件過於惡劣,成功登上各大頭條,甚至成為課本上一個案例。
季西陸悄無聲息收斂了這些人的骨灰,混在一起,灑在他媽媽和養父母下葬的公墓山腳下。
他不知道這些人死後會不會有靈魂,但他要這些人死都不得安生。
他要他們身敗名裂、飽受打擊,要他們的名字在多年後被人提起時,語氣仍是不齒和厭憎的:哦,是做過齷齪事的那幾個人啊。
他曾做到過想做的一切,相信繼任者也能做到。
強者,可以遭受千千萬萬次摧折,但只會有一瞬間的心碎。
……
將沈驍送來的藥劑成品歸檔,難得想起往事的季西陸突然有些寂寞。
他在許多世界漂泊了太久,曾經錯過的無法挽回,曾經渴望的最終沒有屬於他,他當然會疲憊。但他沒有停下腳步的理由,也沒有可以避風的港灣,唯一一個曾對他伸出援手的人還是利益交換,他完全是一個人孤零零從頭走到尾。
他不希望繼任者回顧過去時也這樣。
至少某天想起,繼任者會發現有個前輩曾給他搭了把手,他的記憶中最美麗的東西沒有徹底凋落腐朽。
手上動作頓了頓,季西陸回頭看向站在一邊的沈驍,發現他眉頭輕皺、眼神幽深,眉間籠著一點擔憂,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沈上將是在擔心您的養子?」
沈驍上前兩步,不容拒絕卻絕不輕浮地觸了觸季西陸的手背,眉頭皺得更緊:「你的臉色很糟糕,手很涼,你需要休息。李副官,聯繫孟主任,就說我馬上帶季先生去做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