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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一說謝淳眼中反倒有了些笑意:「不會。」
「不會什麼?」
宣和對他的態度很不滿,鐵打,不,金打的龍椅流水的皇帝,帝位更迭來來去去,原書中謝淳說白了就是謀朝篡位,安知不會有人來篡他的位。
謝淳卻說:「不會叫你吃苦。」
即便有過肌膚之親,冷不丁地被撩一下,宣和還是要臉紅,就不該在床上說正事。
宣和掩飾性地輕咳兩聲:「也不是沒有法子,除了蓄水還可以挖深井,只是這是雙刃劍,地下的水用久了,土地就廢了,不過也不是沒有法子,注意排水就行……」
宣和絮絮叨叨地說了許久,謝淳靜靜注視著他並不插話,等他說完了才問他:「你如何得知。」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話是這樣說,宣和也沒有說實話的意思,他最口胡謅:「爹爹託夢給我的。」
說完倒是自己愣了愣,仿佛是忽然意識到,爹爹已經走了,已經是可以託夢的人了。
謝淳知道這是藉口,他們都知道這是藉口,阿和不想說便不說,他不會拿江山社稷開玩笑。
「我知道了。」
宣和知道這事他可以放下了,沒有再說話。
宮人滅了燈,宣和背對著謝淳躺下,過了許久他才說:「我騙你的,我沒有夢到過爹爹。」
謝淳輕輕從身後擁住他,宣和乾脆轉過身靠在他懷裡,也摟著謝淳的腰,慢慢的就睡著了。
謝淳睜開眼看他,室內無光,看不見,他便輕輕在宣和額上落下一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前想著,這晚宣和夢見先帝了,他很少記得自己的夢,這次也一樣,醒來便忘得一乾二淨了,只是模糊地知道同爹爹說了話,宣和有些開心又有些悵然,翹了班去寧壽宮找太后了。
先帝忌日就要到了,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年,寧壽宮中的太妃們都開始出來走動,太后也不拘著人。
這幾日宣和往寧壽宮去得比平時還多,每日在宮中待到中午用了午膳才慢悠悠地往戶部去,若有事便處理些事兒,沒事點個卯就走。
六部是要派人到宮中輪值的,旁人每逢進宮輪值便小心翼翼,只有宣和求之不得,上班連家門都不用出的快樂除了謝淳,只有他能體會了。
大雍講究事死如生,第一個忌日是要辦祭典的,往後不必大辦但也需要祭奠,三代之前的則只在宗廟祭祀。
先帝的祭典自然是皇帝主持,這日宗親都要進宮祭奠。
太廟也需要有人去,謝淳在宮中,按理來說太廟應該是叫老大他們去,他卻直接點了宣和。
宣和意外之餘倒也不推辭,出宮前去了寧壽宮同太后說了一會兒話,太后手中拿著一把長命鎖,宣和不記得了,只是覺得這應該是自己的東西。
「你母親當年將你託付於我,我便接了你入宮,原想著皇上許是不樂意的,你是你母親唯一的孩子,她既開了口,我無論如何也要照看好你,倒是沒想到他送了長命鎖來。」
宣和想,原來爹娘並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琴瑟和鳴的。
「你入宮之後,他來得反倒更勤了些,他抱你比抱誰都多,你膽子也大,幾位殿下都沒喊過一聲爹,倒是叫你喊了。」
宣和聞言露出個笑來,不是他吹,他小時候還是挺聰明的,至少是知道要討好誰。
「今日是你去太廟?皇帝有心了。」
宣和也對這個安排十分滿意:「我原以為今天要在奉先殿。」
太后輕撫他的鬢角:「快去吧,別誤了時辰。」
宣和出門時回頭看了一眼,太后正看著他,他差點就不想走了,只是太廟少不得人,壓下莫名的傷感隨儀駕出宮。
雖說有禮官在,一些列的儀式下來宣和還是累得夠嗆,回到宮中卻覺得氛圍有些不對。
謝淳不在養心殿,寧壽宮來了人,宣和問他什麼事的時候他卻遲遲沒有開口。
宣和皺著眉便要發作,卻見謝淳進來了,將屋內眾人都遣了出去。
他進來時宣和站起來迎了迎,見了他神色卻退了半步,定定地看著他,他知道謝淳有事要同他說,是他不想聽的。
什麼事,會叫謝淳覺得他受不住?
宣和不敢細想,看著他,顫聲問:「怎麼了,這樣嚴肅?」
謝淳放低了聲音,沒有回答他,而是說:「娘娘鳳儀天下。」
宣和忽而紅了眼眶,有些狼狽地轉開視線:「我娘自然是最美的,這還用你說麼?」
「嗯。」
謝淳知道他明白了。
娘娘鳳儀天下,原不該孀居深宮。
這話不是誰說的,而是公認的,這是對美人的嘆惋。
宣和緊緊咬著牙,不叫自己抽噎出聲,只是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決堤一般往下落。
謝淳擁他入懷:「我在。」
隔著冬衣謝淳都能感受到肩上的熱意,宣和再抬頭時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至少看起來是的。
他們換了衣裳往寧壽宮去,到了太后寢殿外,宣和又停下了腳步,謝淳沒有催促,站在原地陪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宣和才重新邁開腳步。
太后穿著朝服戴著鳳冠,枕著玉枕,雙手交疊置於腹上,即便是躺著也顯得雍容華貴,看上去與平日裡沒有兩樣,仿佛只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