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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默默想,可這世上能當主角的畢竟只有謝淳。
謝汲聞言只能苦笑,他有自知之明,也沒有這樣大的野心,他只是不甘心。
若是就這麼回去,不知道大哥會做什麼,他未必有命在,但若是直接退一步叫朝廷插手,幾代鎮南王的努力仿佛成了笑話。
將來說不得他還要送自己的孩子進京做質子,說到底是他無能。
宣和說:「當個閒散王爺,不好麼?」
對於常人而言,當然好,但謝汲本可以擁有更多,他搖搖頭,不欲多言。
「你姓謝。」
謝汲愣了愣,他確實姓謝,眾所周知,第一代鎮南王是被賜的國姓,他們家原本姓李。他有點摸不清宣和的意思,謹慎地點點頭。
其實他們都知道謝汲會怎麼選,不論選擇哪條路結局都不會變,對於謝淳而言,達成目的只是時間的區別,但對謝汲來說,這可能就是有沒有命在的區別。
隔日,謝汲再次進宮請辭,這一次他選擇了依靠朝廷。
聽聞皇上派人護送鎮南王世子出京,還派了秦王送行,一路圍觀的百姓不少。出了城門謝汲回過頭,看了一眼巍峨的城牆,對宣和露出個笑:「多謝。」
雖說是送人,但以謝汲的身份還不至於叫他送到十里亭,到這裡道一聲一路順風也就可以停下了。
宣和騎著馬立於城門之下目送遠行的隊伍,但願謝汲能活得久一些。
宣和送了人便回宮,謝淳不知召了誰議事,遲遲沒有傳膳,最後竟是留人了一起用膳。這下宣和倒有些好奇了,差了人去問,原來是戶部尚書。
今年到處發大水,糧食收成不好,有些地方甚至是顆粒無收,朝廷減免賦稅,開倉賑災,進帳少了,支出卻多了,戶部又要哭窮了。
正宣和所料,戶部尚書確實是哭窮來了,但除此之外他也是來告老的。二品大員告老,這不是小事,一般來說總要做做面子功夫,反覆上書,皇帝幾次挽留,表現一下君臣相得,戲做足了才會放人走。
張大人是來探底的,若是謝淳允了,就可以開始走流程做戲了。
「張老屬意何人接任?」
人選自然是有,但都說不上多合適,至少都比不上秦王,只是秦王身份敏感,即便陛下寵信,也未必會允,張大人思索片刻提了三個人,分別說了他們的優勢,謝淳不置可否。
不過照他這個態度看,應該是允了他告老了。
張大人說不上來什麼感受,他固然是上了年紀有些力不從心,但真要幹下去也不是不行,皇上若是真心挽留,他還是能再干幾年的。
雖說是他主動請辭,謝淳真鬆了口,他心中反倒是有些失落。
來哭窮還被賜了午膳,這得多窮?
宣和難得替張大人擔憂,這才只是開始啊。
入秋之後雨便停了,日日都是萬里晴空,只是泡了幾個月的雨,地裡頭沒有多少收成,農忙也同農閒沒什麼區別。
廟裡的香火好了許多,百姓都在祈求來年風調雨順,但宣和知道天災還沒結束。
今年這降水是往年的兩倍還要多,誰又能想到接下來就是兩年大旱呢,像是提前預支了降雨量,接下來兩年基本都不會下雨了。
說起來謝淳比老二還慘,老二登基之後好歹安穩了大半年,冬天才有雪災,謝淳是從雪災接過手的。
三年的天災令大雍元氣大傷,赤地千里哀鴻遍野,流民四起,先是攔路劫道而後占山為王,最後揭竿而起……
宣和支著腦袋,手指輕點桌面,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隔日大朝會,白修遠上了一道摺子,說要憑藉地利修築堤壩攔水成湖,澇時蓄水旱時放水。另,許多地方災情嚴重,顆粒無收,百姓閒賦在家,此時徵發徭役正好。
都知道白大人是秦王的人,這摺子看著是白大人寫的,實際上是秦王的意思,而秦王……
秦王正在發呆,洪水泛濫過后土地肥力好,到了春季,北邊有融化的雪水,南邊有河湖,若是能好好規劃,今年的收成還是能保住的,至於明年,挖深水井,修暗渠……總歸是有法子過去的。
宣和回神,見他們都有意無意地看著自己,莫名其妙:「看本王作甚,這是戶部的事。」
這自然不止是戶部的事,但顯然最為難的就是戶部,今年年情不好,支出很多,偏偏稅收收不上來,如今竟還要征派徭役,又是一大筆開支。
張大人抖著鬍子:「回稟聖上,如今國庫空虛,實在是拿不出銀子了啊。」
張大人言辭懇切,眾人也都知道如今的情況,一時間都無言相顧,宣和卻還要火上澆油:「戶部還欠著本王三百萬兩銀子。」
張大人苦笑,正要說話,宣和就大手一揮,十分豪邁:「這三百萬兩便拿來徵發徭役修築堤壩吧。」
張大人愣住,滿朝文武都愣住了,這是怎樣的闊氣。
這確實是好事,唯一的壞處就費銀子,如今銀子都有人出了,似乎就沒有理由反對了。
謝淳趁著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拍板定下了這事,王公公拖著細長的調子適時宣布:「退朝——」
這一聲退朝喊醒了眾人,張大人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欠秦王的銀子,原本就是欠著的,歸還的日子遙遙無期,不管宣和免不免這債務,戶部都是拿不出現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