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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路沿著脊柱下到達腰椎,他忍不住抬了抬腿。
宣和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待酥麻的感覺過去了才輕輕喘氣。
有點像躺著讓人給他按摩頭皮時的感覺,很舒適,忍不住想要放鬆下來。
他好像有點敏感。
宣和不敢再繼續躺在謝淳手上,匆匆起身,沒有注意到謝淳收回手後輕捻手指的動作。
宣和脫了蓑衣坐到謝淳身邊,池子裡的魚果真又肥又笨,此刻都聚在一起啄柳條上的嫩葉子。
他在船板上摸索片刻,摸出來一包魚食,隨手撒下去,聚過來的魚更多了。他最喜歡的那條紅臉白身子的大胖魚也來了,宣和往那個方向多灑了一把魚食,然後看著大胖魚嘴巴張張合合吃下一粒又一粒。
兩個人在船上坐到日暮西沉,謝淳再看宣和,不見絲毫陰翳,他終於說話了。
「不必急於一時。」
宣和有些摸不著頭腦:「七哥是說?」
「魏王。」
宣和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突然說這個……謝淳不會是覺得他因為這個事不高興所以來這獨自憂傷了吧?
剛才陪他坐那麼久,其實是在安慰他?
原書中這個時候老二已經篡位,而主角跟本沒有回到京城。現在因為他劇情發生了改變,謝淳也不知道為什麼回來了。
他會怎麼行動,原本應該死在手裡的老三老六又會怎麼行動,這些都是未知的。
宣和原本甚至有點擔心,謝淳會直接選擇退出。
現在看來,主角還沒有佛到家啊。
不必急於一時不就是說以後算帳嗎?勢單力薄的七皇子自然沒辦法跟老五算帳,這是對皇位志在必得的主角。
謝淳跨上岸,回頭來拉宣和,宣和被他牽著上岸,心裡喜滋滋,他的分量應該比炮灰宣和重一些,這個情分,應該不只是收屍,他們還可以手拉手共謀大業。
翌日,宣和進宮面聖。
所有人都以為經此一事皇上和寶郡王定然要生出些嫌隙來。
宣和要追查到底一大半是因為老五差點耽誤裘老給皇帝看病,皇帝卻輕輕放過,就算是親生父子也要生出隔閡。
一旦他心懷芥蒂了,皇帝還會拿他當親兒子寵嗎?
但宣和一點芥蒂都沒有,他很清楚皇帝的想法。
理解歸理解,他保留髮小脾氣的權利。坐在養心殿寫了兩張大字然後帶著紙去了後宮。
他走後皇帝長嘆一聲:「朕老了。」
方公公掂量著說:「聖上鬚髮烏黑……」
皇帝搖搖頭:「朕開始怕了。」
年輕時他從來不怕,愛貴妃便給她最好的,疼宣和就拿他當兒子。
如今卻怕了。
「怕朕走後,沒有人照料他們母子。」
貴妃像是知道宣和要來,煮了魚湯等他:「委屈了?」
宣和搖搖頭:「我知道爹爹是想緩和我和他們都關係。」
貴妃見他明白就沒再解釋,還替他做了決定:「今晚宿在宮裡。」
「我都這麼大了……」
「你多久不曾在養心殿住過了?」
宣和恍然,他小時候身體還算不錯,但小孩總要生病,病了就要人陪。
皇帝心疼貴妃,就將他接到養心殿,帶著他同榻而眠,說他身上龍氣護體,離他近些,病氣去得快。
確實是很久沒有住了。
宣和到時皇帝已經準備就寢,他故意大聲問方公公:「今晚沒有娘娘過來吧?」
側殿寢室便傳來皇帝的聲音:「滾進來。」
宣和同方公公眨眨眼,然後做出一副純良無辜的表情才進去。
父子兩個一起躺在床上,方公公取來一隻軟枕。宣和睡不慣玉枕,這是特地為他準備的。
方公公吹滅了燈,值夜的太監靜默地守在窗前。
宣和聽到皇帝說:「老七好?」
「我說我最喜歡七哥就是七哥了嗎?」
「他喜歡你才重要。」
黑暗中,帝王終於吐露心聲:「朕的江山,即便帝王昏聵也有滿朝文武,但朕的孩子,誰能一直待你好?」
宣和沉默了很久,然後說:「爹爹,你多活幾年吧?」
皇帝:……
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敢這樣和他說話。
宣和還在說:「萬壽無疆是騙人的,那長命百歲也好啊。然後立一個皇孫,我呢當個小皇叔,日日帶著他玩,他自然喜歡我,輩分又高,多舒坦啊。」
皇帝:……
他終於不耐煩了:「你再聒噪,一個人睡去。」
宣和委屈:明明起頭的不是他。
他乖乖閉眼醞釀睡意,其實他在自己府上從來不那麼早睡的,但是皇帝老爹要早朝,一般都睡得早,他得遷就一下。
過了一會,宣和迷迷糊糊的,皇帝又說話了:「真的不怪爹爹?」
宣和說:「娘讓我過來的。」
貴妃將朝中諸事都看得十分透徹,宣和這樣說,即便是他自己沒有明白,貴妃也一定和他解釋過了。
「朕要安頓好你們母子才安心。」
回應他的是綿長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宣和才睜開眼,輕聲嘟囔:「明明裘老說您身體很好,安排什麼身後事?」
王府里,借宿在此的客人等著王府主人回來一起用餐,卻等來「今日宿在宮中」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