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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要被他氣笑了:「謝淳!」
謝淳堵了他的嘴。
宣和:「……」
他終於覺出點不對來,他嘗到酒味了,喘著氣問:「你喝酒了?」
謝淳悶悶地應了一聲,宣和有點新奇,莫非是喝醉了?他還沒見過謝淳喝醉的樣子。隨即又反應過來,謝淳身上幾乎沒有酒味,即便喝了也喝不了多少,怎麼可能醉。
倒是他自己,面紅耳熱,比起謝淳,更像那個喝多的。
謝淳今天是真的很高興,伏在他肩上,竟又笑了起來,這次宣和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清晰地聽到了他的笑聲。
沒脾氣了。
過了一會兒,宣和也笑了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大概是因為謝淳像個傻子。
謝淳早就下旨,今年不建夏涼宮,他們就在養心殿後殿住下。
原先他們也不是沒有一起睡過,但偶爾同床,與日日共枕是兩個概念。
很快宣和就覺出點問題了,他又不是攝政王,並不需要日日都去朝議,就沒見哪個王爺每日都到的。
這樣一來,絕大部分時候謝淳都起得比他早,他若事多,晚上睡得也比宣和晚。
總得來說,他們的作息十分不和諧。
一場睡眠被人攪醒兩次,幾天下來宣和就有些不樂意了。
他未明言,謝淳卻知曉他的不快,乾脆在外間榻上睡了,原本內室也是有榻的,宣和覺得無用便撤了。隔著些距離,宣和自然不會再被吵醒。
這裡雖然是養心殿,前頭伺候的是李公公,但後頭卻交給了王公公。
眼見著皇上在外間榻上睡了兩日,他心都懸起來了,偏偏殿下一無所知。
他同李公公朱公公不一樣,他們尊的都是陛下,他心中卻將秦王也當作了主子。雷霆雨皆是君恩,濃情蜜意之時做什麼都甘願,只怕將來色衰愛弛,秋後算帳。
他苦著臉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宣和卻覺出些不對來,床上睡沒睡過人其實是很明顯的,只要稍加留意就能分辨出來,第一天他是沒多想,第二天就注意到不對了。
第三天謝淳仍舊在前殿遲遲未歸,後殿的燈火也一直亮著,謝淳處理完政務走到後殿時就見中堂正位上宣和斜斜坐著,胳膊撐在扶手上,支著腦袋昏昏欲睡。
「還未睡?」
宣和聞言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說:「我看看陛下睡哪。」
他也說不明白自己在糾結什麼,按理說謝淳不打擾他他應該高興才對,怎麼知道他在外頭榻上睡的時候就那麼不是滋味呢?
他告訴自己,今時不同往日,有些分寸才是應該的。
但他心底分明知道不是那麼回事,那種不大好受的滋味,大約叫心疼。
終於和謝淳一起躺下的時候,宣和後知後覺,好像有哪裡不對,他是不是被謝淳算計了?
苦肉計使到他頭上來了,但是苦肉計這玩意向來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說到底是他心軟了。
黑暗中,宣和輕哼一聲,翻了個白眼,在心底罵了幾句,到底是沒有計較。
索性夏日到了,晝長夜短,早起晚睡也不是什麼難事,午後若是困了,小憩片刻也無妨。
夏日的雨仍舊是一場接一場,一下起來便是氣勢滂沱,好歹不再是連綿不絕,偶爾也能見著幾日太陽。
城中柴、碳的價格回降了一些。
一場接一場的雨中,宣和的生辰到了,謝淳不過比他晚上一日。
這一年的生辰,對於他們而言都有些特殊,這是謝淳這是謝淳登基之後的第一個生辰,也是宣和二十歲生辰,尋常人家二十及冠,這時候才開始束冠,也有一些因為有了功名,或者像宣和一樣要襲爵的,提早行了冠禮。
但過去的幾年,每一年的生辰,先帝與太后都會再送他一頂玉冠,今年大約還是有的。
今年要去的地方比往年還多些,宣和便起得格外早,他先是回了王府,而後去了沈氏宗祠。
看守的人深知他的脾性,早早便等在那給他開門。等在那的不止是他,還有沈大人,宣和波瀾不驚,即便是在沈氏宗祠前,在列祖列宗的注視下,宣和也沒喊出一聲爹。
一聲「沈大人」就算是打過了招呼,沈大人看著這個早已不屬於自己的兒子,張了張唇,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最終滿腔的言語化作一聲嘆息,佚散在空中,再不可尋。
娘親的就供奉在宗祠之中,宣和也不想在這鬧得太難看,徑直往裡走。
有值守之人在,宗祠內常年香火不斷,宣和上了炷香,也不跪,就那麼隨意地坐在蒲團上說了一會兒話才離開。
接著是太廟。
從太廟回宮已經過午,他又去了寧壽宮。
果然,青鸞拿出了一定玉冠,這玉冠不大,雕刻的紋樣也簡單,只是祥雲,但仔細看去,上頭還有些紫意,取紫氣東來之意。
宣和解了玉冠散了發,叫太后重新為他束冠。
牛角梳一下一下地順著頭髮,宣和閉了眼,太后在鏡中見了他的表情愈發放緩了動作,一邊束髮,一邊緩緩說:「你如今該知道,帝王的榮寵,你想要,就唾手可得。」
宣和仍舊閉著眼,「唔」了一聲。
「寵和愛是兩回事,真心從來只有用真心換。」
男子的髮髻樣式簡單,不過片刻已經束好,宣和卻有點反應不過來,為什麼,忽然說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