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一切照舊,把人都給我看好了。」林安躬身領命,片刻後宣和又說:「過完年,自去領罰。」
林安是他府上的總管,如今出了這樣的紕漏,自然要罰,這是貴妃教他的,他可以同下人親近,卻必須賞罰有度。
林安沒說那馬小遠的妻子本是在府上的丫頭的,去年馬小遠為她贖了身,還是宣和親自放人出府,他只應一聲:「是。」
馬小遠仍舊為宣和趕車,只是進出身邊跟的親衛多了。他本以為自己小命到頭,沒想到居然還有將功贖罪的機會,妻兒更是直接被送到了王府別院。
只是每日裡戰戰兢兢地在一乾親衛眼皮子底下護送王爺出入,林公公從前對他和顏悅色,如今看著他的眼神只剩下高高在上的防備。
皇帝等了許多日,終於等到宣和,他額上淤痕仍舊未消,他生的白,青紫色的淤痕便觸目驚心起來。
這痕跡一看就不是新傷,他已然想到了有人在他昏迷的時候對宣和下手。
皇帝壓抑著心中的怒意:「你這傷怎麼回事?」
宣和像是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隨意地說:「自己磕的。」
他一向說話算數,既然周二傻給他磕過頭了這事就算過了。
「若有人為難你。」
「若有人為難我,自然有仇當場報,回家找爹,這也太丟分了。」
這一句回家找爹,讓皇帝笑逐顏開,說來奇怪,他有六個兒子兩個女兒,卻唯獨喜歡沒有血緣關係的宣和。
陛下昏迷多日消瘦不少,因而有幸吃到了貴妃燉的魚湯,午膳時,貴妃讓人送了湯來。
宣和一點都不客氣,一人喝了一大半,癱在座椅上揉了揉肚子。皇帝眼睜睜看著魚湯見了底,自己卻沒用多少,氣笑了:「王府里短著你吃是怎的了,上這來同朕搶。」
宣和不以為意:「府上廚子哪裡能跟我娘比。」
皇帝搖搖頭,也不和他計較。
他忽然昏迷,朝中有閣老們在,沒出什麼岔子,只是這事一出,立儲一事怕是避不開了。
和朝臣打交道二十餘年,自然知道接下來朝臣定然會勸他立儲,若不想面對一干老大人的死諫,他該做出個姿態來。
午膳後,方公公端了果盤上來。餐後水果,這是宣和的習慣。
宣和捻起一顆葡萄扔進嘴裡,三兩下吐了皮,皇帝見他吃得開心,狀似隨意地問:「宣和最喜歡哪個哥哥?」
第9章
接連幾日穿著厚重的大朝服參加各種祭典,到了初四宣和終於得了空,帶人下皇城的護城河玩起了冰嬉。
護城河與一般的湖面不同,繞城一圈,天然就是個賽道的樣子,不過從前兩年的情況看,這賽道也就是定個起點標記各自的滑行長度——基本沒人能走完全程。
按前兩年的情況看,圍觀的人不會少,宣和讓人提前準備了冰嬉鞋,如果想試試也能下來玩。兩邊河岸都已經搭好了棚子,還有摘星樓提供的點心盤子。
這冰嬉原本在京中並不多見,當年宣和讓人做滑冰鞋的時候,描述了半天,匠人才恍然大悟:「您說的是冰嬉吧?」
這是北邊傳來的活動,京中多半是雜耍團的把戲。貴妃只當他是哪裡見過了才鬧著要玩。年幼的宣和才不在乎是哪來的,能玩就好。他想玩,自然有人去滿足他的願望,皇帝叫人圍了一塊冰場出來讓他玩,幾雙精緻的冰嬉鞋連夜制好送到各位皇子那,他連玩伴也有了。
宣和順著提前架好的梯子下了河,換上冰嬉鞋,腳下稍一用力便一到了一丈開外。
他手上繫著紅色的絲帶,滑動時沖城牆方向揮揮手,所有人的視線都被他吸引。
他玩這個從來不追求速度,一切以大出風頭為目的,怎麼引人注意怎麼來,一塊絲巾從岸邊飄落,被風帶著到了宣和身邊,他順手一撈,將絲巾抓在手中。
往岸邊看去,姑娘們都羞澀的看著他,也瞧不出來是誰掉的,寶郡王如今也到了議親的年紀了。
宣和吹了聲口哨,倒著向後劃,忽然被人從身後撞了一下,他沒少同人玩鬧,此時反應極快,反手抓住了身後的人,不過這樣一來兩個人徹底失去平衡摔在冰面上。
謝灃胳膊被宣和抓在手裡一時沒有掙開,就這麼給他當了墊背的。
失重感傳來的時候宣和覺得這感覺有些熟悉,不是在冰面上摔倒的感覺,而是有人墊背的感覺。
似乎,小時有也發生過這樣的事。
那年他在宮中搗鼓出冰嬉,幾位皇子都帶著伴讀一起來玩,幾個孩子玩雖說平時關係都不大好,但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很快就玩在一處,出了一身汗宣和才想起來謝淳不在。
大概小孩子都很樂於教人,宣和自己還半生不熟就裝出一副「我是高手」的樣子要指點謝淳,語言表達不清他還動手示範,結果就是兩個人一起摔在冰面上,謝淳反應快,給他當了墊背。
當時他沒多想,只以為是七哥護著他,他一慣是被人護著的,自然覺得在尋常不過,然而此時想來,或許是因為,他們一起摔倒,而受傷的是他,謝淳恐怕要受罰。
他一個養子,比皇帝對他卻比任何一個親兒子都要上心,確實挺招人恨的,也不知謝淳……
「沈宣和?」
「沈宣和——」
宣和從回憶中醒過神來,發現謝灃還在被自己壓在身下,剛想起身又聽到他喊:「沈大寶貝,你躺夠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