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頁
夏焉「哦」了一聲,開心地點點頭,再問:「那娘親長得什麼模樣啊?」
「很好看。」劍客笑起來,「面容清麗身形條順,走在人前十分搶眼,大約比公子你低半個頭。」
夏焉在腦海中試著描摹娘親的形象,心想看來自己個兒頭不高的確是因為娘親,又想既然是娘親的恩賜,那他以後便再也不覺得不好了。
聊過這些時候,他覺得自己與劍客已有些熟絡,便關懷道:「無名叔叔,你這趟遠行要去哪裡呀?去很久嗎?」
劍客笑道:「不瞞你說,我要去的是黃泉地府,去的時日自是永遠無回。」
夏焉:!!!
他震驚地站起身,劍客示意他稍安勿躁,道:「前幾日委託人聯絡我了,按照規矩,我見過他之後,就得自裁謝罪。」
「委託人?!」夏焉登時更加震驚,他一直以為找江湖人保護娘親的委託人是譚相,可譚相已經去世了!
剎那間,所有線索從四面八方而來,匯於一處,而後連接、貫通——
劍客說他實力一般,若是真心想保護娘親,為何委託的保鏢會是一般?!
劍客說娘親經常改換住處姓名,又為何會知道她叫作月瑤?!
娘親遇害前根本不知保鏢的存在,不可能是她自己說的,那就一定是委託人說的。
委託人為何要向保鏢們說出娘親的真名,又為何在娘親遇害後不出現,直到如今才突然聯絡?!
夏焉按著胸口,急急喘息——
只有將一人的行蹤置於股掌之下,才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將其拋出。
只有將一人的姓名道出,才能在有人尋訪時找到證人。
也只有派去一些不是特別強的保鏢,才能令此人平日安穩,而遇到真正厲害的殺手時,便只有……
死路一條。
麗貴妃找了十八年都沒有找到娘親,或許並非是她找不到,而是有人阻撓她。
因為時機不對。
若麗貴妃早些年便找到了娘親,將她就地殺害在隱居之處,或是設計一些更加巧合的死法,又有誰會注意、誰會重視呢?
唯獨在京城,在能夠被譚瑛甚至建平帝知道的情形下殺害了娘親,麗貴妃才有可能獲罪。
所以……
是君後。
委託無名劍客等人保護娘親的人……是君後。
麗貴妃與寧姑姑死前拼命拉君後下水,固然是心有不甘,但亦有可能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現在君後聯絡無名劍客,是眼見事情平息,準備殺人滅口?!
夏焉越想越害怕,連忙道:「不行!你能不去!我、我去找宋總鏢頭商議!」
喊來了宋益,夏焉講了想法,宋益略一思忖,道:「我倒覺得無名兄得去一下。」認真看向夏焉,「公子為報仇付出了那麼多,如今仇沒報完,難道不想繼續嗎?無名兄前去,正好可以幫你。」
夏焉道:「我固然想報仇,但我不能讓無名叔叔去送死!」
「那麼公子以為,無名兄不去,就不會有人追殺他了?」宋益反問。
夏焉一愣。
「無名兄去了,可以麻痹敵人,我們再多做一件事,就能保證他的安全。」
「什麼事?」夏焉抱緊茶杯睜大雙眼。
「給韓夢柳發信,讓他在旁相助。」宋益胸有成竹道。
「那又要拖阿夢哥哥和……大哥哥下水。」夏焉蹙眉,「這樣不好。」
「哎。」宋益無奈一嘆,「怎麼公子對你家中勢力糾紛的掌握還遠不如我一個江湖人?難道你不知道,韓夢柳他們與你的仇人只是表面和氣,實際早已暗流洶湧勢同水火了。」
「啊?!」夏焉大驚。
「不信的話,可以問去你的夫君。」宋益輕鬆道。
夏焉懵了,原來宮中爭鬥竟如此激烈,唯獨他像個外人。
無名劍客跟著道:「若能為月瑤復仇,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於是當下決定按照宋益的計劃,給韓夢柳發信,無名劍客進京,裡應外合,想辦法揪出君後這個大罪魁。
無名劍客離開時,夏焉將娘親的竹笛贈給了他,無名劍客鄭重地收下,珍惜地藏好,認真地與他告別。
夏焉想,無名劍客心中一定是喜歡娘親的吧。
雖然沒有直說,但他說起娘親的時候面上帶笑眸中有光,想到娘親遇害又那般愧疚,在娘親去後守著她的住處和遺物,為了給娘親報仇,亦不懼生死。
如果娘親的人生能重來一遍,那麼即便這世上再無自己,他也希望娘親能與像無名劍客這樣的一個真正喜歡她、關懷她、珍惜她的人結緣,讀書習武,吹笛縱游,平靜幸福地過完一生。
夏焉在鎮遠鏢局住了下來,每日細心安胎,間或看鏢師們練武。
板凳興致勃勃地跟在一旁學,他也想學,但身體不便,只好只練射箭。
宋益怕他無聊,每日與他講講江湖趣聞,說說走鏢門道,又教了他幾招不太費力的擒拿手。
兩個多月過去,無名劍客傳回消息,說與韓夢柳聯絡上了,也擬定了計劃,無奈委託人始終不露面,一直只是令他等候。他們怕打草驚蛇,便暫且按捺,準備看情形再說。
夏焉等得心焦,開始茶飯不思,更產生了些許初孕的不舒服。
宋益擔心他,請了個戲班子來給他換心情。卻不想戲唱完了,夏焉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