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或許是心情像吧。
呸呸呸。
夏焉捏著拳頭使勁兒敲腦袋,轉身進屋:都是這兩天被小方和薛晨星說的,他都迷糊了。
寧安微雨。
淺淺灰雲籠罩著偏僻小縣,程熙坐在乾淨卻有些破舊的縣尉居所廳堂中,聽著淅瀝雨聲,聞著泥土清味,正認真閱讀縣誌,阿白回來了。他立刻站起來,拆包袱時,期待與緊張交雜。
看畫?
打開畫軸,密密麻麻歪歪斜斜的批註令人哭笑不得,他索性擺好紙墨,按四皇子殿下的要求,微笑著開始重畫。
半個時辰後新作完成,他渾身僵硬面上發熱,捏著紙緣的雙手微微顫抖,連續咽了好幾次口水,使勁兒睜了好幾回眼睛,最終起身重喘片刻,一陣風般繞開書案,沖向小院細雨中。
案上畫紙被風帶起,一起一落,悠悠停住,上面畫的是個與捲軸中的十幅肖像全然不同的年輕男子:玉冠束髮半發垂胸,面如朗月眼若寒星,英俊瀟灑溫潤無匹……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恰好是程熙。
這是按夏焉的意思改的。
是他心中喜歡的模樣。
是他……想要成婚的夫君。
院裡,程熙先耍了一套劍法,耍得渾身微汗;脫了外袍又耍了一套掌法,大汗淋漓;脫掉裡衣光著上身,再氣勢洶洶地打了一路長拳,最後將衣袍搭在肩上,頂著微濕的發與半身汗水及雨水回房,痛痛快快地沐完浴,更衣束髮修面,對著銅鏡與繪著自己的畫紙前後仔細比照。
除了新婚那日,他從未如此在意過自己的形象。
打開夏焉送來的錦盒,其中臥著六塊做成了芍藥花模樣的糕點,望之精緻,聞之清香,還是白色的。
寓意鮮明。
程熙微笑,捧起錦盒,指尖輕輕地碰了一下,嗯,果然是軟軟糯糯的。
物隨主人,一模一樣。
晚上,程熙翻開本兒,在今日那頁上,勾著嘴角寫了個大大的「喜」字,又喜不自勝,在一旁寥寥幾筆,勾出一朵精緻的芍藥花,而後躺上床,將繪著自己的畫紙與裝著芍藥花糕點的錦盒鄭重地擺在枕邊,安然入睡。
翌日清晨,他迫不及待地包了件東西,再讓阿白送出。
「哈啊……」
辰時二刻,夏焉伸懶腰打哈欠,從床上迷迷瞪瞪地爬下,更衣洗漱後四處轉悠了一會兒,阿白就又來了,送來一塊溫潤淨透的玉佩,夏焉認得,這是程熙的隨身之物。
什麼意思?
他捏著玉佩翻來覆去地看,感受著上面存留的專屬於程熙的溫度,想像著程熙平時佩戴它的模樣,想確定又不太敢。
正糾結間,如歸暖閣來了位稀客,是君後身邊的掌事宮女秀姑姑,奉命來送秋日新果。
兩年來的頭一次。
夏焉謹慎地請人進來,收了果品奉上茶,秀姑姑恭敬地飲了一口,突然開始咳嗽,取出巾帕掩口忍了一會兒,躬身低眉道:「殿下恕罪,奴婢年紀大了,一時失儀。」
夏焉便道:「沒關係,秋日乾燥,姑姑要注意身體。」
「多謝殿下。」秀姑姑再行一禮,告退離開。
夏焉兀自困惑,無意一瞥,見桌角地上多了方巾帕,應是方才秀姑姑不慎掉落的。
他走過去彎腰拾起,打開一看,登時大驚!
白綢紅梅!四方巾帕!
回過頭,案上檀香盒中,正放著一方一模一樣的!
呼吸急促起來,渾身冒出冷汗,他再不多想,攥緊巾帕徑直前往玉曉宮。
第21章 身世大揭秘
玉曉宮偏廳,門窗緊閉,檀香低回。
君後雖已年過不惑,但保養甚佳,面容沉靜,一副與世無爭的美男子氣度,低調而尊貴的宮裝更給他添了幾分高位者的疏離。
他對一旁坐著,神色謹慎的夏焉微微一笑,將疏離調換作親切,溫聲道:「四殿下回宮兩年多,還是頭一回到本君宮裡來。」
夏焉眼眸低垂,沉默不語。
君後並不介意他的無禮,逕自飲了口茶,將語調中的溫和收了一些,「不過今次既然來了,可見四殿下是聰明人,本君也就不賣關子了。」抬眼一瞥夏焉,神色鄭重。
「你回宮時,皇上昭告天下,說曾臨幸西征路上一位偶遇的孤女,兜兜轉轉近二十年,才發現還有個你流落民間。老實講,當時包括本君在內的所有後宮君秀心中都在打鼓:皇上勤政愛民,一向不流連美色,怎會突然臨幸偶遇的孤女?但聖旨如此,我等不得相信。直到前不久你與蘇蘭兒起了爭執,本君聽她描述那方被弄髒的巾帕,這才想起了一些舊事。」低眉輕嘆,「曾經有段時候,宮中侍女所用巾帕便是白綢紅梅。」
夏焉眼眸猛然一縮,擱在腿上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二十多年前,麗貴妃的玉華宮中有個宮女名喚月瑤,相貌不輸後宮任何一位君秀,做事勤快又聰明機靈,據說還懂些武藝。這般出挑必遭妒忌,故而麗貴妃一直只讓她做雜役。建平六年,皇上西征大勝歸來,因為一些私事,內心有些沉鬱,好長時間都未入後宮。不料突有一日,皇上開始頻頻駕臨玉華宮,接著又傳出消息,說伴駕的並非麗貴妃,而是宮女月瑤。」君後微有不屑,「將手下人推出去給皇上嘗鮮,藉以鞏固地位,此等手段在後宮很是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