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頁
他根本不知道虛鏡怎麼看啊!
司君恍然,小聲跟他道歉,拉過夏渝州的手指咬了一口,在無疾鏡的背面滴了一滴。
夏渝州驚奇地看著那黃銅鏡的背面,艷紅的色澤逐漸侵染了繁複的紋路,顯示出了上面陰刻的字跡,龍飛鳳舞的「無疾」二字。
而後,再次將鏡子轉過來,原本一片虛無的鏡面逐漸有了光亮。
「虛鏡就像是一個平板電腦,相應的血就好比電池。血液里的能量有多少,就能支撐這畫面放映多久,」古極盡職盡責地給夏渝州講解,「咱家的這個更高級一些,只認夏家族人的血。我的血都沒用……」
話越說越小聲,因為無疾鏡中的光亮越來越耀眼,遠超過平板電腦放映電視劇的亮度。
「哇,這什麼呀!」夏渝州驚呼一聲,眼前驟然爆發的白光,將三人都吞沒了。
再睜開眼,已經身處一片頗為原始的河灘上,亂石叢生,雜草沒膝。
不遠處有嘈雜的人聲,三人便轉頭看過去,景象倏然拉近。竟是一群穿著古代粗布衣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一紮著紅布的巨大籮筐里,綁著兩個穿紅肚兜的小孩,一男一女均哭嚎不知。
「說過多少次,不許活人生祭!」一名身著白衣的青年,清風似的從看傻的三人身上穿過去,攔在了村民面前。
「哇!」古極突然驚呼一聲。
「你小聲點!」夏渝州趕緊捂住他的嘴。
「不是,」古極掙扎開,「這不是簡單的虛鏡呈像,這是全息影像啊!啊啊啊啊啊!先祖們也太厲害了,那時候都能做出全息記錄儀了!」
司君仔細看了看周圍,抬腳走過去,湊到了白衣人的面前。
那張在夢中總是自動替換成夏渝州的臉,終於顯出來真實樣貌。只一眼,便明白了,何為銀色詩琴弦上的月光。那是蒼白語言無法描述出的美貌,是凡人沒有資格觸碰的謫仙。眼前這些愚昧、邋遢的男女老少,多看一眼都是對他的褻瀆。
那時候的司家先祖,馬鞍山侯爵,原姓斯圖爾特的貴族騎士、吟遊詩人――司南,顯然也是這麼想的。穿著與雕像上一模一樣騎士服的侯爺,踢踏著馬靴快步跑過去,在百姓與夏無涯起衝突之前擋在了中間。他那插著艷麗羽毛的大檐帽,與這古香古色的環境格格不入,很是滑稽。
「不得無禮!」司南牢牢按住一名壯漢試圖推搡的手,將夏無涯護在身後,「這是國師大人!」
等這話說完,負責保護國師的侍衛們才匆匆趕來。沒辦法,兩位老爺跑起來像飛一樣,實在是跟不上。
百姓們不認識夏無涯,但知道國師,趕緊跪下行禮。
「大人,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近來瘟疫橫行,聽聞臨縣有人投童男童女入水,不久便疫情漸止。我們……」
「一派胡言!」夏無涯甩袖負手,露出了腰間通體瑩藍的寶劍,「臨縣的瘟疫是本座入水治的,與那活人生祭何干?爾等速速退去,瘟疫之事本座自會料理!」
有那一隊凶神惡煞的帶刀侍衛,百姓們自然是不敢多言,叩謝之後便帶著逃過一劫的童男童女迅速離去。
河灘清空,夏無涯立在高處,看著緩緩潺潺的河水眸色冰冷。
「你還要入水嗎?」司南用不甚標準的官話問他,眼中儘是擔憂。
「不然呢?你替我去?」夏無涯撩起上唇,露出尖銳的獠牙。
「哦,親愛的涯,不要衝我露血齒。」司南單手捂住胸口,臉頰通紅。
夏無涯不理他,刺破手指在空中結印,彈指打到了河面上。那鮮血結成的繁複印記,就那麼懸浮於滾滾河水之上而不散。夏無涯拔出寶劍,一躍而入。
不多時,清澈的河水中突然冒出了濃稠的黑血,又被罩在上面的血印封住,沒有散落進河水。
「轟――」夏無涯一手提劍,一手提著張狼皮躍水而出。
「咳咳咳……」扔掉手中的皮毛,夏無涯以劍撐地,跪伏著嗆了幾口水出來。
司南趕緊去扶他,被夏無涯嫌棄地推開。從懷裡掏出個銀質外殼的火摺子,扔給司南,叫他把血印封住的那團黑東西給燒了。
「你為什麼要入水抓這些狼?把他們引誘到岸上不好嗎?」司南燒了半天不得其法,自己也差點掉水裡。總算燒完,再抬頭,夏無涯已經換了一身乾爽的衣裳。
「這是狼妖的傀儡,」夏無涯用絹布擦拭自己的寶劍,「它們身上有狼妖的魔氣,一旦散開就會引起瘟疫,必須在水鏡里殺死。」
司南拎起那塊濕漉漉的狼皮抖了抖,想放到火堆邊,跟夏無涯換下來的衣服一起烤乾,被侍衛無情拒絕。他這時候顯然還沒有封侯,只是個遠道而來的洋人貴族,侍衛根本不把他當回事:「污穢的狼皮,怎可玷污國師的衣裳。」
好在他是個樂天派的吟遊詩人,並不在意這些,並且覺得侍衛說得有道理。把狼皮扔到石頭上自然風乾,顛顛地跑到夏無涯身邊坐下,掏出背後掛著的詩琴,輕輕撥弄琴弦。
簡單質樸的音色,彈奏出帶著異域風情的曲調,在這山野荒灘上,竟出奇地美好。
夏無涯輕笑:「你這胡琴雖小,倒也動聽。」
「你喜歡,那真是太好了。」司南笑得牙不見眼,盡職盡責地為國師演奏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