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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冉的唇好像在顫抖似的:「他殺了爸爸。」
傅城沉默。
孟冉繼續說道:「阿舟他承受的東西太多了……他回來的時候,勢力也已經被法厄和徐彥成侵蝕得差不多了……我以為他會心灰意冷。」
可能比起這些東西,養父的離世以及孟光的背叛對他才是打擊最大的。
「但是他沒有,」孟冉說,「他找你,他在發了瘋得找你,幾乎都讓我有一種錯覺,這個……叫傅城的人,是他還留有希望的唯一一棵稻草了……傅城,不知道你們那時候在外面經歷了什麼,阿舟可能不太會表達自己,但是你千萬不要誤解而由此放開他,他真的……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孟冉及時止住傅城的問題,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你先聽我說完。」
她道:「雖然你可能覺得有點荒唐……我這個人的直覺很靈,在之前我就覺出我哥可能跟爸爸和阿舟之間產生了一些不可化解的隔閡,後來他們的矛盾爆發,我一點也不奇怪……這次我又有一種直覺……我感覺,阿舟和孟光……他們兩個都是抱著死的目的來的。」
傅城懵了一下,問道:「什麼意思?」
孟冉道:「我也覺得我這種感覺莫名其妙,但是……但是,我在北伐之前,突然知道了一些事……他把財產全部劃到了我的名下,監督院以及研究院的接班人早就暗中選出……我越想越背後發涼,所以才會偷偷地跟過來。」
看到傅城震驚而收縮的瞳孔,孟冉嘆道:「他果然沒有和你說——他肯定誰都沒有說,他這次有足夠的信心能讓孟光無法東山再起。因為就算徐盡歡不從,他計劃的一切都失敗了,他也早就有了壓箱底的準備。」
他會去赴死。
傅城的眼角漫上了怖人的血絲,他說:「你跟我說這些的目的是什麼?」
「我想讓你不要放開他。」孟冉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時舟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聯盟領主,和他父親一樣——他不是滿腦子都是為了聯盟的忠誠死士,他有自己的愛恨。
聯盟會如何發展其實他並不在乎,他在位,那就竭盡全力的為這個組織效力;他不在位,還有源源不斷的人替上來,聯盟還是能繼續發展。他對權力的欲望遠沒有對手想像得那麼下三濫。
當這樣一個人所擁有的珍貴之物被人盡數毀了之後,他會怎麼做?
他會復仇,不顧一切的復仇。把整個兇手隱藏地脈絡刨根挖底得全暴露出來,燒個乾淨,然後失去一切的自己再自盡。
時舟說他自己很自私,其實真的是這樣的,他計劃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自己。
傅城努力把心底的暗潮洶湧壓下去,對孟冉說道:「我就這麼把你未婚夫搶走了,你甘心嗎。」
孟冉努力扯了一下嘴角:「當然,我想保護他呀。」
傅城看著她泛紅的眼角,道:「說實話。」
孟冉靜了一會兒,沉默得就像外面剛剛沉下來的風,在她的眼眸里仿佛沒有什麼東西,只是映著傅城的樣子。嘴巴緩緩地打開了一條縫。
她說:「我不甘心。」
傅城看著她。
「憑什麼呢?」她情緒激動,像是忍耐已久似的,道,「時舟他是我孟家的人,我攔不住他就沒有人能攔住他,沒有人能讓他在乎,憑什麼你一個外人就讓他這麼死心塌地的?」
她道:「我早就認識你了傅城,我不想和你好好說話,我想跟你撕破臉斗個你死我活,我無數次想派人把你殺死,尤其是你住進我的房子的時候,那是我們家,那是孟家!」
她抓住傅城的衣領,哽咽道:「可是,可是……知道阿舟他想跟我哥同歸於盡的時候,我怕死了……你不能讓他這麼做啊,我求你了……」
傅城不做表情,低頭看著抓著他衣領泣不成聲的孟冉,伸手撫了一下,說道:「說出來就好了。」
孟冉和他認識到親近的過程太過生**,他原以為是她熱情過了頭,現在看,才發現這就好像是一場經過了精心包裝,演員卻不情願出演的戲。
孟光和孟冉畢竟是兄妹。
他們的骨子裡,都有一種偏執的占有欲。
……
時零沙啞道:「我是時零,我沒有變,阿舟。」
他將目光轉移到時舟的手指上,說道:「他沒有將戒指給你嗎。」
時舟莫名覺得噁心,風刀霜劍的目光盯在他身上,沒有繼續和他敘舊,切入正題道:「你再次出現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時零不解地看著時舟,仿佛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你是,不相信我嗎。」
時舟皺眉:「相信你什麼。」
「我說得每一句話,字字屬實。」好像嗓子壞掉了,每一句話都帶著血,「你再繼續問,我也是這個回答。」
時舟心下覺得不對,警惕道:「有人提前審過你。」
時零緩緩抬起頭來,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原來你不知道嗎。」
時零的身形隱在黑暗中,眼瞳的光閃爍了一下。竟是越過了他,望向了他的身後。
他身後的門緩緩打開。
「我說了,」時零一字一頓道,「這一切都是秦苛做的。」
時舟脊背頓時一陣發涼,寒意順著神經湧向大腦,他幾乎不用想,就知道他身後的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