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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進門。孟光聲音便傳過來:「怎麼才來。」
陳宸將濕手故意往身上擦了擦,說道:「中途去了趟廁所。」
孟光「哦」了一聲。
他正拿著一個畫板,坐在剛才與親衛交談的窗前,咬了一下筆尾,皺眉。
看來對自己的畫並不滿意似的。
陳宸:「你叫我來做什麼。」
「把衣服脫了,」孟光打量了他一眼,說道:「全脫。」
陳宸:「……」
孟光揮了揮手中的筆,道:「給我當個模特。」
陳宸抓著自己的衣服,低頭不言了很久。
孟光看著他窘迫的臉色,覺得很好笑,於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開個玩笑。」他問道:「你又去見阿舟了。」
陳宸點頭。
孟光:「嗯……我允許你去看他,但只是看望,你如果有其他想法,那可不行。」
陳宸猛然轉頭看著他,望進了他眼睛裡,那是一個藏著恐怖的寒潭,他從來都沒敢盯著過。
他又瞬間移開目光。
不對。
雖然孟光很狡猾,但他應該不是知道親衛正在調查時舟住處的事,他只是在憑著直覺詐他。
陳宸說道:「我沒有……我只是覺得時領主一個人待在那裡會很悶,你可不可以讓他出來逛……」
孟光笑了幾聲,很久沒有停下來。
他揉了揉陳宸的頭,道:「天真一點也是好事。」
陳宸已經不敢再躲了。
孟光將手拿回來,語氣有些陰森森地,說道:「你讓一個『死人』出來透氣,是想做什麼。」
陳宸低頭:「對不起。」
「沒怪你,」孟光轉身,走到畫板前擺好支架,坐好。
陳宸這才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看著陳宸,說道,「愣著做什麼,我剛才說的話沒聽到嗎。」
陳宸又抬起頭來:「啊。」
孟光用下巴一指辦公桌。
「躺在上面,做我的模特,」他補充道,「不用脫衣服。」
……
這是一個小院,有花有草,還有幾隻裝在籠子裡的百靈畫眉,這些鳥兒都是末世里的珍稀生物,官老爺們才能把玩得起。
如果說青空城是神造的,那麼神可能心血來潮想在上面捏一個對比藝術。貧窮和富裕,現代和古典,科學與玄學,全部聚在一起卻涇渭分明,構成了一副色彩突兀的畫。
北城的哥德式城堡毀了,孟少爺又在南城的平民區里,秘密建了個私家園林。從地面上運了上好的泥土,雇了一位管家,兩位園丁,三位保姆,四個士兵看守這些空中養的花花草草。
雖如此大動干戈,但這裡只住了兩個人。
僱工們每天都要照顧這兩位主人的起居,觀察他們的生活以及精神狀態。
他們可以享受上好的食材以及無微不至的服務,可以在花園裡踱步,向這裡工作的下人們索要一切他們能搞來的東西。這是平民區的人類終其一輩子都無法想像的奢侈。
但是這兩個人沒有辦法走出花園和鐵柵欄門。
……
保姆剛給孟冉收拾好了亂七八糟的畫室。她推開了另一個屋子的門,把做好的午餐放到指定的位置,收拾起來昨晚的餐具,報告了一聲「午飯。」
長發男人從床上慢慢地爬起來,手銬叮鈴作響。他似乎已經睡了一整天,但還是很疲倦的模樣。保姆看著他,還是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他本身的膚色就很白,整日待在屋子裡出不出去,以至於白的有些病態。頭髮披散著,身著一件起了毛的長袖黑毛衫。
他很平常地從內屋走出來,走動時手銬會響動,將午餐端了進去,連一聲謝都沒有說。冷得就像剛從冰窖里睡醒似的,以至於屋裡的空氣也涼颼颼的。
男人轉身,脖子上的一串字符刺青露了出來。
保姆叫住了男人。
他端著餐盤,回頭。
保姆原話轉達,說:「孟小姐問您,要不要下午和她一起畫畫,她新買了很多畫紙。」
「不需要。」
保姆還是忍不住勸道:「孟冉小姐畢竟是您的未婚妻,您對她也太過冷……」
「不需要,」時舟打斷她的話,淡淡地說道,「出去。」
保姆默默地忍住,說了聲抱歉之後,退下了。
她在這個地方做了近一年的工,當然知道這個人的真實身份。
她也知道外面有一些人正在尋找他。她什麼都知道,但是一直小心翼翼地裝傻,才沒像之前同批的下人們一樣在孟少爺手裡丟了性命。
就是因為知道,她才每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果這個人突然想要跑出去,想要復仇而做出一些事情,而沒有看好他的下人們,肯定要受到牽連。
可是事情並沒有她想像的那樣。
這位曾經的聯盟領主就好像只剩了一具麻木而墮落的軀殼,並沒有什麼臥薪嘗膽的仇恨,除了有時候會故意損壞一些家具,並沒有給她們帶來什麼大.麻煩——它甚至都沒有想過要出去,像是接受了要在這裡蹉跎一輩子的事實。
每當看到他的眼睛的時候,保姆總有一種感覺,裡面好像是空的,或者是經過很劇烈的情感之後,陰影沉澱,在外面結了一層陰翳。
一年過去了,連孟光都覺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