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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問過塔瑪拉,她說從沒見過你……」
「我從前和現在大不一樣。」蘭斯洛特說「我的意識剛剛復甦時,模樣非常可怕,是一團模糊的,由殘念形成的混沌體,身體裡充斥著混亂且邪惡的念頭,對格瑞澤爾的恨意占據全部理智,直到我消滅大部分殘念,逐漸掌控這具軀體的主導權,才使它初具人類形態。」
「那時我也還沒有名字。」
「原來是這樣。」西爾自然不會懷疑蘭斯洛特的話。
況且他說的原本就是事實。
路在岩漿河前消失,西爾抬手指向對岸,「就在那裡,但這頭的索橋斷了——」
「喀喀……」一道正好能容兩人通過的冰面向前方鋪開,一路延伸至對岸。
似乎是嫌這光滑的冰橋太簡陋,橋面兩端攀升起錯落的冰棱,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刻刀在其上雕鏤,晶瑩的冰屑齏粉般落入岩漿,顯露出被雕琢成螺旋鏤花狀的冰柱、拱梁,串連成整座大橋。
這一切是在瞬息間發生的,暗藍的冰魔法元素螢光浮動,搭建成這座堪稱壯麗的冰橋只用去不到半分鐘。
蘭斯洛特先一步踏上去,回身向西爾遞出一隻手,牽著他走上冰橋。
岩漿河上原本漆黑一片,冰橋通體縈繞著暗藍光點,倒隱約照亮了底部蒸騰而上的熱氣。
西爾借著微弱的光探頭去看,不免擔心這冰鑄的美麗建築物會被岩漿融化。
一路走到冰橋盡頭,他才停下往回望,整座橋沒有一處角落出現滴水的跡象,看來蘭斯洛特的冰元素純度極高,岩漿的溫度並不會對它產生影響。
他轉回頭,穩穩踩上河岸這頭的地面。剛走出兩步,就聽身後傳來巨大的動靜。
冰橋塌了。
西爾:「……」
它並不是從某一點開始慢慢融化,而是整段垮掉,墜入岩漿河裡。
像是完全阻斷了西爾的後路。
他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再回頭時,看見蘭斯洛特已經站在塔瑪拉面前。
修長的身影立在那,右手食指抵在唇上,似乎比的是個「噓——」的手勢。
骨龍眼眶中的魂火劇烈搖晃,骨翼也扇動得整條鎖鏈哐啷作響,卻始終無法掙脫。塔瑪拉這異常的舉動,莫名讓西爾覺得除鎖鏈之外,還有什麼東西在束縛她。
他抬眸看向蘭斯洛特,忽然覺得那張完美的側臉這一刻有些陌生。
塔瑪拉的下頜骨不斷張合,似乎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然而西爾實在沒法讀懂她的骨骼語言,只好上前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骨。
與西爾眼神里清澈溫和的情緒對視著,塔瑪拉的魂火逐漸平靜下來,最後朝他緩緩左右擺動頭骨,像是在搖頭。
「你是想提醒我什麼嗎?」西爾問。
這時蘭斯洛特撿起鐵鏈,漫不經心地隨手扯動兩下,其上附著的流光瞬間消失,那剛才還堅不可摧的鎖鏈居然就這樣被拽斷了,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塔瑪拉終於獲得自由,她下頜骨試著張合,卻發現還是不能發出聲音。
「她身上是不是還有什麼咒語沒解開……」西爾覺得奇怪,正想問蘭斯洛特,肩膀忽然一陣輕微刺痛,接著整個人騰空而起。
塔瑪拉用骨爪抓著他,或許是被困住太久已經忘記如何飛翔,在半空中東倒西歪地盤旋兩圈,才朝岩漿河對岸飛去。
西爾懵了懵,回過神來人已經在岩漿河上空,他此時背對蘭斯洛特的方向,只聽見身後傳來冰劍破空的利響。
塔瑪拉似乎受到攻擊,骨爪被迫鬆開,西爾垂直下墜,眼看就要掉進翻滾的岩漿里,後領被一把撈起,險險將他提起來,帶回大門所在的河岸邊。
西爾抬眸看見似乎有什麼黑色的物體緩緩收回蘭斯洛特背後,消失不見。
地面上還散落著剛剛解開的鎖鏈,西爾剛掄起手活動被抓痛的肩膀,就看見塔瑪拉又從掉頭從空中俯衝過來,目標依舊是自己。
「……」
眼看仿佛失去理智的骨龍再次迎面飛來,蘭斯洛特牽起西爾的手,帶著他向前兩步,推開了那扇刻滿符文的大門。
刺目的白光迸出,兩人瞬間消失在不知通往何處的大門內。
「砰」地一聲,大門自行閉合,塔瑪拉一頭撞在門上。
「王子殿下——」
她終於能夠發出聲音,然而西爾聽不見了。
門後,西爾用手背遮擋片刻,眼睛才勉強適應了這裡的光線。
入目是寬敞明亮的大廳,巨大的穹頂繪著彩畫,廊柱雪白,兩側是乾淨通透的落地格子窗,面前一條紅絲絨鋪就的地毯直通向階梯之上高高的王座——那裡斜橫一柄權杖,和鑲嵌瑰麗寶石的王冠。
「這是……」西爾想起自己在夢中見到的景象「納撒尼爾的宮殿?」
蘭斯洛特沒有說話。
西爾看向窗外,那裡的景色與他夢中見到的並不相同,雖然也有庭院和鮮花,遠處的雪山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而宮殿內似乎有什麼會發光的物體,才使這一片區域保持明亮。
他想起塔瑪拉說過的,這裡已經是魔王的寢宮了。
「蘭斯洛特先生。」西爾牽緊身邊人的手「這裡是魔王的宮殿?我們怎麼會到這來了?」
蘭斯洛特輕輕搖頭,「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