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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斯拉的起點是黑暗,而他是黑暗中孕育出的神明,掌管死亡。
世人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他,他終年孤身一人,與無盡黑暗相伴。
直到離開深淵後,看見那些生活在光明中的人們,他們信仰著這個世界的另一個神,為她修建殿堂、神像,為她獻上鮮花。
「為什麼呢?」他問神父。
神父回答:「因為伊莎貝拉大人將光明播撒大地,讓光輝普照人間。」
「噢,是這樣。」
他從未與人類打過交道,也沒人教導他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什麼是愛,什麼是信仰。
他讓瘟疫席捲大陸,將死亡帶到人間——那是他所掌管的力量,他以為只要自己向世人展示足夠強大的神力,他們就會信仰自己。
但結果完全相反。
他得到的是憎惡,那些人類恨透了他,將他稱為邪惡的神明。
「為什麼呢?」
直到墮入虛無前,他仍不明白。
他的身軀填補了空間的裂隙,靈魂來到創世所在的位面,失去一切記憶,托生為一個懵懂的小嬰兒。
與上一世不同,這一次有人教導他善惡,公正與秩序。
他的父母,平凡但善良,無條件地愛著他,即使他沒什麼本事,只知道調皮搗蛋。
「你不需要成為一個偉大的、強大的人,只要做好你自己,不妨礙別人,就是好孩子。」
後來一場大病,把他們帶走了。
「如果有超能力,你會用它來做什麼?」
他說:「我想治好那些生病的人。」
……
治癒從來就不是死神擁有的能力,殺戮才是。
戰場上的廝殺已經進入尾聲,刀光劍影、兵器相撞與士兵的嘶吼漸漸偃旗息鼓。
西爾將裁決之劍收回體內,向城門走去。
忽然間,天地色變。
黑霧席捲戰場,烏雲吞沒夕陽,飛沙走石呼嘯而過,這一場風暴鋪展蔓延向整個地平線。
費迪南德深海的沉船浮上水面,奧古斯丁墳墓中掙扎著伸出無數雙手,納撒尼爾雪原之上,滅絕千年的植物從凍土中抽出枝芽,飛速生長。
骷髏士兵們眼眶中的魂火熄滅了,骨骼上生出血肉、皮膚,無數生靈從長眠中甦醒。
西爾看見風暴中心,城頭上佇立的少年。
「哈迪斯,你在幹什麼?」
哈迪斯放飛指尖的烏鴉,看向他:「西爾。」
「你的王國因為我覆滅,現在我把它還給你。」
「等一切結束以後,你能在納撒尼爾為我建一座神廟嗎?」他比劃了一下「不用很大,這樣就夠了,只供奉我。」
「雖然可能沒有人會來朝拜,但還是請你把我的神像刻得帥一點。」
「我不像你,我這個人做好事要留名的。」
他的身體漸漸透明,融化在囂狂的黑霧裡。
「你到底在幹什麼?」西爾腳尖蹬地,疾步躍向城頭「快停下來。」
「我在逆轉死亡。」哈迪斯張開雙臂,緩緩向前倒去「不是早就說過了,本大爺要拯救世界嗎?」
「這次輪到我了,西爾。」
「嘩——」
從城頭跌落的一瞬間,哈迪斯的身影碎成無數片黑色羽毛,緩緩飄散在風中。
如一場幻夢般,一切平靜下來。
戰場上血腥的氣息被風捲走,烏雲散盡,露出漆黑晴朗的夜空。
已經是夜晚了。
西爾恍然未覺時間的流逝,他緩步走到城牆下,握住一片黑色的羽毛,是哈迪斯肩頭那隻烏鴉留下的。
他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只身前往深淵,向死神拔出劍,原以為對方是極度邪惡的存在,然而那雙眼睛裡,卻只有稚童一般的天真。
納撒尼爾的士兵們扔掉刀劍,攤開手掌注視著掌心肌膚的紋理,熟悉又陌生,他們捂著胸口,感受體溫和心跳。
用力掐住自己的臉,一邊痛得直抽氣,一邊咧開嘴傻笑。
笑著笑著,卻忽然有人蹲下身,掩面痛哭。
塔瑪拉的翅膀再度覆上堅硬的麟甲,她落在城頭,朝西爾垂下頭顱,語氣焦急:「殿下,魔王大人被符文命中後就一直沉睡……好像快要不行了。」
「什麼?」西爾立刻攀上塔瑪拉脊背「他在哪裡?現在怎麼樣?」
「在宮殿裡。一開始還好,一點動靜也沒有,看著只像是睡著了。但就在剛剛,魔王大人的頭髮忽然變得花白……」
塔瑪拉停在男爵府門口。
西爾顧不上其他,跳到地面徑直跑進地窖,通過傳送點進入宮殿。
銀白長發鋪散在香檳色大床上,魔王英俊的眉眼溫和平靜,雖然顏色改變,但發間流轉著富有生命力的光澤,並且正在瘋狂生長,並不像塔瑪拉所說是快要消逝的模樣。
西爾稍微放下心,走過去拾起蘭斯洛特一截手腕。
有體溫,還有脈搏。
他又把臉貼到狀似睡著的男人胸口,聽見有力的心跳聲。
「蘭斯洛特。」西爾坐在床邊輕聲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一位英俊的魔王,住在漂亮的宮殿裡。」
「邪惡的教皇施下咒語,使他陷入沉睡,直至有一個真心愛慕魔王的人獻上親吻,他才會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