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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莫氣莫氣。」郁寧見梅先生是動了真怒,連忙走上去跪在梅先生腳邊,伸手握住了梅先生的手,抬頭望向他,勸慰道:「師傅莫氣,徒弟沒有天賦又不是一日兩日,我入門那一日師傅不就說了我撐死了也不過是將您的本事學個一成兩成,日後能做個掌柜已然是東家給了面子的了。」
「再者徒弟也有一兩門手藝,就是不做掌眼先生也不去做修補的師傅,也餓不死的,您儘管放心。」
「……所以你整天就吃喝玩樂不好好背書?」梅先生沉默了半晌,幽幽地道:「我這麼說……那你還真就當真了?」
「……不然呢?」郁寧下意識的回答說,緊接著他好像意識到什麼,頓覺頭皮發麻:「師傅是說著開玩笑的?」
「你說呢?」梅先生將手自郁寧手中抽出:「難道我還要誇你老天爺就是要賞你這碗飯吃,就算是不學不看也能超出師傅許多?」
「……」
師徒兩個面面相覷,緊接著郁寧尷尬的挪開了視線。梅先生此時也不知道是笑好還是乾脆把這個不爭氣的徒兒給扔出門去好,將茶几上的碎瓷片一收,指著大門說:「你給我滾。」
郁寧麻溜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本來想還和梅先生黏糊幾下,見著自己衣服上的灰土,也不敢再往梅先生身邊湊:「那徒兒就先回房休息了!師傅別忙得太晚,徒兒不著急!」
「滾——!」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郁寧睡在暖融融的絲被中還沉浸在黑甜鄉中,突然知覺身上一涼,他睜開眼睛,下意識的想要把被子撈回自己身上,就看見阿喜忍著笑站在他床邊,一本正經的道:「先生說了,少爺以後五更就要起,今日要背完半本書,晚上少爺若是能通過先生的考校,才能睡覺哦!」
「……」郁寧瞬間清醒:「這個……我有事我先回家一趟!」
「先生說啦,以後少爺就住在先生這裡,給先生養老送終!」
「師傅身體康健,風姿過人,不說活成什麼人瑞,至少活到個七八十那是沒問題的,現在就談什麼養老送終……不吉利。」郁寧下意識的回道。
梅先生剛進徒弟房間大門就聽見徒弟這樣夸自己,不禁點了點頭,心想還算他說了句人話。他本想進去訓斥一二,聽到這裡想想算了,扭頭去了外間等郁寧一同用飯。
阿喜拍了拍手,外頭的阿昌應了一聲『水燒好了』,阿喜上前就一把撈著了郁寧還拽了個角的被子,將被子用手臂卷得乾乾淨淨的:「少爺,熱水已經備好了,您先去梳洗著吧!阿昌會服侍您的,我給您收拾屋子!」
「我不……」郁寧看著外頭還蒙蒙亮的天空,不禁想要垂死掙扎一番。
「先生吩咐了,少爺若是不願意起床,那就要用冷水潑少爺呢!少爺您就行行好,換掉一整床被褥可是很累人的,少爺就疼疼阿喜吧!」
「……」
第11章
梅先生似乎一下子就get到了郁寧的德行——沒人看管就散漫得不行的態度,說什麼都能當真,罵他幾句他壓根不放在心上,你要是真的火氣大了他還特別能屈能伸跪下來來哄你幾句,但是這麼卻略微誇他一下就能開心得尾巴翹到天上去。
……完全就是一副小孩子的脾性嘛。梅先生在心裡搖搖頭,尋常人家二郎年過十八怎麼都得成家立業了,就是那些家裡窮得揭不開鍋的都會尋一個差不多的人家湊合著成家,郁寧二十有六,怎麼都不算小了,卻是並未成家——可是見郁寧行為舉止,卻絕不是什麼窮苦人家能養出來的。
梅先生還記得郁寧初來玉蒼齋,帳房劉先生將他留在正堂中,他去尋王掌柜來相看郁寧人品,彼時他正收了些金魚之物,不慎流落了一枚在正堂的角落裡,等他尋來,見到郁寧正撿著那一枚玉佩對著太陽仔細的看,見他來了,便詢問玉佩是否是他所有。他說是,郁寧抬手就將那枚玉佩交還了他,若不是郁寧穿得著實不成樣子,他還以為郁寧是哪家富戶的小公子。
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家才能養出這麼一個寶貝。
郁寧洗漱好到了前廳,裡頭已經擺好了早飯,七八個小菜並兩種粥,看著就叫人賞心悅目。郁寧來得急了,頭髮還沒束起,阿喜拿了篦子追在後頭要給郁寧梳頭,殊不知郁寧現在最怕的就是阿喜給他梳頭——他從剛睡醒開始就身邊就沒離過人,任什麼假髮套加小髮夾都擋不住毫無顧忌主人睡了一覺後還整齊如初,他現在就怕阿喜梳著梳著把他假髮套給梳下來。
其他倒是沒什麼,怕他師傅又給氣著了。
「少爺,您這樣不成規矩,還是讓阿喜給您束髮吧!」郁寧已經坐下了,阿喜還是不依不饒的,梅先生斜了一眼郁寧束得亂七八糟的頭髮,阿昌在一幫為梅先生盛了碗梗米粥,放在了梅先生的右手一側,梅先生拿起碗喝了一口粥湯潤了潤唇,見郁寧不肯就範,斥道:「鬧什麼,就算是不出門,也不能如此不成體統。」
「我一會兒回去自己弄一下就得了,束髮束得我頭皮疼。」郁寧道。
「我的手藝少爺您是知道的,絕對不會弄疼您的。」
「不了不了。」
「少爺別鬧彆扭了,習慣了就好了……要是讓城裡的娘子們知道少爺如此不修邊幅,少說要碎了一地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