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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白雙手捧起碗,把最後一口麵湯呲溜吸乾淨,連碗邊沾著的一粒蔥花也不放過,伸出舌頭卷進嘴裡。
小毛窩在桌子底下,吭哧吭哧吃完一碗麵,正快活地搖著尾巴舔碗底。
司予沒養過寵物,但也知道點基本常識,狗狗不能吃人的食物,但林木白堅持他吃什么小毛就吃什麼,司予給他科普了半天科學養狗也沒用。
司予實在沒辦法,也只好隨他去了。鄉下人養小土狗沒那麼多規矩,能分狗子一口吃的就不錯了,哪有那麼多講究。
「好吃好吃!」林木白意猶未盡地砸吧兩下嘴,腆著肚子問司予,「能不能再給我做一點?」
司予看了看他那個臉盆大小的空碗,搖頭笑了笑:「還吃啊?別撐著了。」
「不撐不撐!」林木白伸出三根手指頭,嘿嘿一笑,「還能吃三碗!」
司予無奈地搖搖頭,站起身開火下面。
他爸死後他就是一個人,別的方面都不怎麼樣,學習成績中不溜秋,考個大學得過且過,工作表現平平無奇,這幾年唯一點滿的技能就是廚藝。
他先把麵條燙熟,再撈出來快速過一遍冷水,接著取兩個番茄放熱水裡焯一遍,去皮後下油鍋翻炒,加小半勺雞精提鮮,炒出鮮艷的番茄汁,再加水燒開,一鍋番茄湯底濃郁鮮美,最後把備好的麵條和雞蛋放到湯里,撒一撮蔥花,利落地做好一鍋番茄雞蛋面。
林木白垂涎三尺,迫不及待地敲著筷子;小毛早就循著味道過來,扒著司予小腿汪汪叫喚。
司予裝了三碗面,林木白搓搓手,雙眼放光:「都是我的?」
「不是。」
司予回身朝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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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灣路43號屋中一片黑暗。
屋外旭日東升,但屋中厚重窗簾緊閉,一絲光也透不進去。
戚陸半臥在躺椅中,悠閒地翻一本書,線裝本,頁邊泛黃,是一本很舊的書。他鼻樑上架著銀框眼鏡,腿上搭著一條黑色小毯,手邊的圓形小几上放著一個玻璃杯,裡面盛著血紅液體。
小福倒掛在吊燈上,雙手環胸,嘴巴撅得能拉十頭牛。他眼角瞄了戚陸一眼,眼珠子轉了一圈,又快速瞄一眼,瞄了好幾下戚陸還是沒注意到他,小福有些不開心,鼻子裡發出「哼」的一聲。
戚陸好似沒有聽見,不緊不慢地捻起一張書頁翻過。
小福癟著嘴,兩隻手插著腰,更加大聲地連「哼」三下。
戚陸頭也不抬:「有事?」
「餓!」小福嚷嚷。
「地窖里有蒼蠅和殼蟲。」戚陸說。
「不想吃蒼蠅也不想吃蟲子……」小福邊搖頭邊委委屈屈地抱怨,「吃膩了。」
「那你想吃什麼?」
戚陸合上書,愛惜地放到茶几上,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紅液,上半身靠近躺椅里。
「想吃麵!」小福拍了拍小肚子,掛在天花板上,「還要加雞蛋!」
「沒有面,也沒有雞蛋。」戚陸絲毫不為所動。
「隔壁……」小福急得手舞足蹈。
「嗯?」戚陸挑眉。
小福耷拉著嘴角,不敢再多說。但他畢竟是個孩子,憋不住一肚子的委屈,從吊燈上跳下來,在屋子裡跑來跑去,故意把小皮鞋踩得噔噔響。
戚陸被他吵得心煩,書也看不進去,手指頭一抖,差點把這本老古董拆成散裝的。他按了按太陽穴,小福那邊開始圍著餐桌繞圈,嘴裡還念念有詞:「吃麵吃麵!小福吃麵!吃麵吃麵……」
「小福。」戚陸沉聲,曲指輕叩了一下小几。
小福停下腳步,皮鞋尖尖在地上踢了幾下,賭氣地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戚陸無奈地搖了搖頭,抿了抿唇想說些什麼哄一哄這孩子,想了半響,最後只憋出乾巴巴的一句:「晚上給你抓蚯蚓。」
小福悶悶地不說話。
院子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戚陸起身去開門,出院子前對桌底的小福說:「戴上帽子。」
小福從桌下爬出來,拿過自己的黑色大帽子戴好,戚陸這才打開房門,出了院子。
鐵門外,司予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兩碗面,雞蛋嫩黃、蔥花翠綠、麵條雪白、番茄鮮紅,熱騰騰地冒著水汽。
「戚先生,我……」司予抬起頭,看到戚陸先是一愣,準備好的台詞還沒背就卡帶。
戚陸戴了一副眼鏡,金屬框架,很適合他,質地冰冷堅硬,偏偏裊裊蒸汽又在鏡片上罩了一層氤氳的霧氣,竟然憑空添了幾分柔軟。
「有事?」戚陸摘下眼鏡,問。
「咳咳……」司予很快回神,「我做了面,你和小福還沒吃早飯吧?」
「謝謝,」戚陸一隻手掌搭在門上,疏離又不失禮貌,「我們吃過了。」
「沒有吃!」
屋子裡傳來脆生生的一聲,司予踮起腳,越過戚陸橫架著的手臂往裡一望,屋門後冒出來一個小腦袋,戴著黑色寬檐帽,眼神和司予一對上,小腦袋又立刻縮了回去。
戚陸眉心輕擰,面色有些不悅。
司予笑笑,舉了舉手中的托盤:「戚先生,我的廚藝還不錯,你可以試試。」
戚陸的眼神牢牢鎖在司予臉上,目光平靜無波。
司予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背後莫名發涼,但仍舊硬著頭皮迎上戚陸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