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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喃喃了一聲「好吧」,垂下頭不敢面對黎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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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山腰上,戚陸和司予並肩站著。
司予握著戚陸的手,看著底下聚集著的一群鬼怪。距離太遠,他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但他能辨認出他們的表情。
有些妖怪聲嘶力竭地在喊著什麼,有些在振臂高呼,有些低頭沉默不語,還有些堅定地用軀體守著那個結界漏洞。
司予抿了抿唇,偏頭看向戚陸。
他知道戚陸能聽得見,妖族五感敏銳,只要他想,他就一定能聽見。
戚陸冷峻的側臉半掩在斗篷寬大的兜帽下,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淡,仿佛絲毫不受影響。
山下,有個壯碩的男妖怪突然啐了一口,面目猙獰地往結界衝去,林木白寸步不讓,和他廝打在了一起。
山風颳來,斗篷下擺被吹的獵獵作響。
司予無聲地嘆了口氣,踮起腳尖,雙手捂住戚陸的耳朵。
戚陸的視線看向他。
「好不公平啊……」司予努著嘴抱怨,「我都聽不見他們在吵什麼,你卻能聽見,太不公平了吧!你也不許聽了!」
人類的掌心柔軟且溫熱,戚陸雙手覆住司予的手背,說:「別擔心。」
高大英俊的血族迎風站立,俯視著這片他熟悉的土地。
司予靜靜看著他,一顆心突然就安安穩穩地落回了原地。
他是強大到無堅不摧的、妖族真正的王。
「下面都亂成一鍋粥啦,」司予眨眨眼,故作輕鬆地說,「首領大人,你還不去鎮場子啊?」
「再等。」戚陸說。
司予不解:「還等?等什麼?」
戚陸眼底一片冰涼:「等該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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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騷動中,容叔拿手裡的拐棍重重往地面上一敲——
「砰」的一聲,地面出現了細長的裂痕,所有妖怪皆是一驚,趔趄著站住腳,看向這位妖族年紀最大的長者。
「你們都在幹什麼?」容叔已經很老了,鬍子垂地,如同乾枯的樹須,「你們是在反抗妖族的王!你們要造反嗎!」
妖群瞬間沉默下來。
妖怪生性慕強,血族之所以能在眾妖之中成為世代首領,無疑是因為力量最為強盛。
沒有人敢去質疑純血血族的決定,也沒有人敢去反抗純血血族的權威。
林木白從地上踉蹌著爬起來,胡亂抹了抹臉上的血水,惡狠狠地盯住剛剛那個要硬闖結界的妖怪。
「百年之前,」容叔聲音低緩,「那場大戰,多少同胞死在人類手下。這百年中,我們忍辱負重退居結界之內,不是投降,不是恥辱,是韜光養晦,是在等待真正的和平!你們現在衝出去想幹什麼?你們能幹什麼?到人類的房子裡大喊說我是妖怪,然後再挑起一次戰爭嗎!」
長者的一番話擲地有聲,許多妖怪面面相覷,神色有些動搖。
「這片結界怎麼來的?」容叔突然發問。
沒有妖怪站出來打破這片詭異的沉默。
「說!」容叔再次拿拐棍重重捶地。
「我說!」林木白上前一步,他半邊臉全是血,黑黝黝的眼中凶光畢露,與平時那個好吃懶做的柏樹妖截然不同,「當年,兩位前首領死前,耗盡最後一絲力量搭起結界,庇護我們這些殘存的妖怪!你們捫心自問,沒有這道結界,你們中有多少,一百年前就該魂飛魄散!」
小鹿始終垂著頭,只盯著自己的腳尖。
「你說!」林木白揪起一個妖怪的衣領,「你當初吃沒吃過人?殺沒殺過人?你想出去是吧?現在就去!告訴他們你以前殺過多少人!」
那妖怪目光躲閃,支支吾吾道:「和我有什麼關係?當年打起來,都是因為人類太過分,處處對妖怪喊打喊殺……」
「我就問你吃沒吃過人!」林木白手上用力一扯,將那妖怪帶到自己臉前,和他鼻尖相抵,「吃沒吃過!」
他瞳孔漆黑,臉上布滿血污,看起來竟像是最窮凶極惡的惡鬼一般可怖。
那妖怪腿一軟,猛地推開林木白:「不關我的事!那時候長老死了,妖族沒有首領統治,多少妖怪都吃了人!關我什麼事!」
「我沒問別人,」林木白一腳踹在他胸口,「我就問你!」
接著,他抬起頭,極其緩慢地環視了一圈在場的一眾妖怪:「還有想要出去的嗎?」
容叔嘆了一口氣,閉上了渾濁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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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妖怪都陷入了沉默,臉上表情複雜,只有黎茂,微微地側過頭,看向了山腰的位置。
戚陸對他輕輕一頷首。
黎茂會意,上前一步,嘲諷道:「吃過人又怎麼樣?我們敬重的首領,還不是照樣吃過人嗎?」
鬼怪們震驚地瞪大雙眼,林木白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踉蹌著退了兩步,跌坐在地。
第75章 秘密武器
「不可能!」蘆葦紅著眼,拳頭攥得死緊,像一隻暴怒的小獸,朝著黎茂直直衝過來,一頭撞上他的肚子,狠狠推了他一把,「你瞎說!你是壞人!是你自己總想要去外面!別騙人了!」
怯懦地站在最外圈的小兔走上前幾步,垂著頭不敢看黎茂,支吾了半響才捏著嗓子發出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聲音:「不可能的,是你在說謊。」
妖群從沉默漸漸開始變得嘈雜,世代以來,其餘鬼怪對血族的敬畏幾乎是刻在了骨頭裡。血族之所以能成為領袖,不僅是因為他們力量強盛,更是因為這個種族嚴守著近乎自虐般嚴苛的規矩,不許傷害人類則寫在了第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