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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陣風吹過,紫色花朵搖曳的更加歡快,好像在給司予回應。
「有件事情想告訴你,也不曉得你知道了會不會怪我,」司予眸中目光微動,停頓片刻後沉聲說,「我猜應該不會吧,哎要不然還是不和你說了,萬一你被我氣詐屍了那怎麼辦……算了算了,還是不說了,不說了。」
他把那張寸照重新收回胸前的口袋裡,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嘴唇。
萬一司正不能接受怎麼辦?
萬一……萬一他的父親因此而對他很失望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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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司予聞聲輕輕一笑,不用回頭也知道來的人是誰。
一片陰影從身後覆蓋上來,戚陸站在他身後,低聲問:「怎麼這麼早?」
「早上空氣好,出來鍛鍊鍛鍊。」司予仰頭沖他笑笑。
「鍛鍊?」戚陸拍了拍他的腦袋,又看了眼那個小土包,「這是哪門子鍛鍊?」
司予嘿嘿一笑,三兩下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我閒著沒事幹出來玩土,走吧走吧,回去補個回籠覺,小福是不是該開拖拉機了,我去叫他……」
他邊嘮叨邊拉戚陸往回走,戚陸卻紋絲不動,司予拽了拽他的袖口:「嗯?」
戚陸拿出背在身後的另一隻手,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塑料瓶,裡面裝的是……
「牛奶?」司予一頭霧水,看首領大人這一身神色斗篷,配上手裡那小奶瓶莫名有幾分可愛,於是哭笑不得地說,「戚先生,你到底多喜歡喝奶啊,大清早的也要帶在身上……」
戚陸低咳一聲:「村子裡沒有酒。」
「酒?」司予不明就裡地問道,「你不是從不喝酒的嗎?」
「我聽林木白說的,」戚陸神色沉靜,看著司予的眼睛說,「按照人類的規矩,見伴侶父母通常要敬酒,村子裡找不出酒,我就用牛奶代替,將來有機會再補上。」
他語氣非常認真,司予不由得一愣,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戚陸指的是什麼,接著就見到他撩起斗篷下擺,端端正正地對那個小土包深深鞠了一躬,雙手捧著塑料奶瓶,放在了身前的土地上。
「你……」司予眼睫顫動幾下,喉頭一酸,「你怎麼知道……」
「您好,我叫戚陸。」戚陸牽過司予的手,「我們之前見過幾面,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
司予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手足無措,他好像還沒有準備好和戚陸一起面對司正,也還沒準備好告訴司正——告訴他的捉妖師父親,他的身體裡有一半流淌著妖族的血液。
司家是捉妖世家,而他卻變成了半個妖怪。
司予不後悔當時的決定,在那種危急的情形之下,只要能讓戚陸有一線生機,只要有一絲希望能夠救古塘,讓他做什麼都可以。他更加不是那麼矯情兮兮的個性,是人是妖於他而言並沒有多麼大區別,只是他好沒做好準備,他還沒有學會該怎麼和自己的新身份融洽相處,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的父親。
戚陸卻不允許他退縮,緊緊握住司予的手,聲音平穩卻堅定。
「司予是我認定的伴侶,我在書里看過,這種情況下,我也應該稱呼您為父親。」
第100章 終章(正文完)
司予慌亂的心跳漸漸平復下來。
「您放心,」戚陸轉頭看了司予一眼,深邃眼眸里藏著笑,「他好好長大了,品性非常像您,很勇敢,很善良,雖然有時候有些呆,但大家都很喜歡他,我也是。」
司予耳根一燙,在戚陸虎口輕輕掐了一下:「你說誰呆呢!」
「他最像您,也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戚陸頓了頓,片刻後繼續說,「他從不因為身體裡流的是什麼血而去判定人或妖的高低貴賤,他和您一樣相信凡是秉持著純良本性的生命,就擁有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的權利。」
司予聞言怔愣了幾秒,而後緊緊回握住戚陸溫熱的手掌。
小小的土包前放著一個塑料奶瓶,周圍插了幾朵顏色各異的花,看著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分明是滑稽又荒唐的場景,戚陸的語氣卻無比認真懇切。
司予感覺眼眶一熱,垂眸用力閉了閉眼,濕潤的睫毛微微顫抖。
「他真的很好,您可以放心。」戚陸微笑著說,「當年您救了那麼多鬼怪,他沒有辜負您的期盼,他救了整個古塘,他救了妖族。」
司予吸了吸鼻子,嗓音有些哽咽:「倒也沒有這麼偉大……」
「當然,他也救了我,」戚陸的指尖在司予掌心輕輕撓了撓,「因為他義無反顧的勇敢,我才能站在這裡和您說話。我很感激他,也很欽佩他,更重要的是,我愛他。」
司予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抬眼看向戚陸,耳邊的風吹鳥鳴迅速褪去,只能聽見戚陸沉靜又堅定的聲音。
他們十指相扣,司予幾乎能感受到戚陸掌心的每一絲紋路,能察覺到他們血管里流淌著相同溫度的血液,甚至可以感知到戚陸皮膚下脈搏跳動的頻率。
「他會怪我嗎?」司予眼底目光微閃。
戚陸看著他說:「你問一問。」
司予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唇,戚陸對他點了點頭,他像是受到了鼓勵似的,轉頭看著那個小小的土包,半響後蹲下身去,低聲說:「你留給我的手冊和木劍我知道怎麼用了,我沒有拿它們做壞事,也有很努力地過日子,這裡很好,我很喜歡,我給鬼怪們做老師,教他們認字,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只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