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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睡在一口棺材裡。

    -

    「啪」一聲巨響,司予渾身一震,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是隔壁傳來的聲響。

    第16章 談天

    巨響過後又陷入了死寂。

    司予熄燈沒多久,好不容易剛有了點兒睡意,被這麼一嚇,驚魂未定地坐在床邊,心臟跳得很快。

    大半夜的,隔壁屋裡突然傳來這麼大的響動,司予想起社會新聞里常有報導,小區某間房裡經常半夜有聲響,多半是家暴。

    雖然戚陸看著冷冰冰的,但實在不像是個會打孩子的人。司予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翻身下床,穿上棉拖鞋,輕手輕腳地跳出窗戶,繞到43號房臥室窗邊。

    司予找了塊石頭墊腳,兩手扒著窗框,但戚陸臥房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裡邊什麼也看不見。司予又豎著耳朵靜靜聽了幾秒,屋裡頭靜悄悄的。

    一陣風颳過,司予凍得一個哆嗦,猛地覺著自己這行為就和個變態似的,於是趕緊從石頭上跳下來,用氣聲對著窗戶喊了兩聲:「戚先生?」

    房裡頭照樣一點動靜也沒有,司予估計是自己神經太敏感了,興許只是戚陸不小心打翻了什麼東西,他也沒聽見小福的哭聲,用不著大驚小怪。  

    他轉身剛要走,窗簾後伸出一隻手,五指修長白皙,將厚重帘子拉開一條縫隙,戚陸從縫隙中閃身出現,又背手立刻將窗簾拉緊。

    他穿著黑色睡袍,身形修長,月光打在他格外蒼白的臉上,繼而在形狀分明的鎖骨處投下一片淺影。

    戚陸雙手慢慢環在胸前,盯著窗台下的司予,語氣裡帶著幾分戲謔,挑眉問:「司老師還有深夜聽牆角的愛好?」

    司予活生生噎了一下,這種情況確實尷尬,他抓抓脖子,解釋說:「剛才聽見你房裡有動靜,所以過來看看。」

    「不小心打翻水杯。」戚陸說。

    司予撇嘴,心說騙鬼呢,那麼大的聲音,說是把門拆了我都信!

    戚陸又說:「司老師既然『過來看看』,怎麼不走正門?」

    司予目光游移,心想總不能說我懷疑你揍孩子,所以才不敢走正門。

    他摸了下鼻尖,隨口胡謅了個理由,說:「其實是我睡不著,抄近路過來找你談談天。」

    戚陸單手撐著窗框,輕輕鬆鬆就從屋裡跳了出來,站在司予面前,輕拍了拍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司予:「……有事兒?」  

    戚陸微微一笑:「司老師不是要和我談天嗎?」

    司予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這回真是騎虎難下了。他凍得十指通紅,硬著頭皮說:「外邊太冷了,要不去我屋裡談吧。」

    戚陸點頭。

    司予走到自己窗前,抬腳剛要往裡爬,發現後邊還跟著個戚陸,於是收回腳,訕笑著說:「走大門。」

    兩人繞了一圈,從後窗繞到前門,司予一摸身上,發現自己穿的是睡衣,根本就沒口袋。

    他轉身朝戚陸乾笑兩聲,戚陸只穿了一件絲質睡袍,卻一點也不怕冷,朝著司予一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司予攤手,苦笑說:「還是翻窗吧,沒帶鑰匙。」

    戚陸:「……」

    兩人又原路返回後窗,翻窗進了司予的房間。

    屋裡很亂,雜物堆得亂七八糟,戚陸人高腿長,他一進來,屋中顯得逼仄了不少。

    司予一邊想著還好下午把髒襪子髒衣服塞床底了,不然得丟死人,一邊把戚陸帶到客廳沙發上坐著。

    他記得林木白說過戚陸不喜歡光亮,於是關了大燈,只留下牆上一盞昏黃的小夜燈。  

    「戚先生,你坐會兒,我去倒杯水。」

    司予進廚房燒了壺水,又從碗櫃裡翻出一袋脫脂奶粉——這奶他泡給黑貓喝過,黑貓不喝;後來他給小毛也泡過,沒想到這挑嘴小毛也不愛喝。

    這玩意兒貓嫌狗棄的,丟了又浪費,乾脆泡給戚陸喝吧。

    他沖了一杯牛奶端給戚陸,自己在沙發另一邊坐下。

    「戚先生沒睡好吧?」司予看到他眼眶下一圈青影,笑笑說,「喝杯牛奶吧,熱牛奶能助眠。」

    戚陸端起馬克杯輕晃了晃,純白奶液散發出濃郁醇香,他沒喝過這種東西,聞起來不算太壞。

    戚陸這個人,喝杯牛奶也能喝出紅酒的感覺,他嘴唇靠近杯檐,輕小口小口地輕抿,喝的斯文儒雅。奶沫在他上唇粘了一圈奶鬍子,戚陸伸出舌頭,殷紅舌尖把嘴唇上白色液體一卷。

    司予耳根一熱,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說:「戚先生今年多大了?」

    戚陸放下杯子,兩腿交疊,雙手搭在膝頭,說:「二十二。」

    司予點點頭,又問:「你從出生到現在一直在村子裡嗎?」

    戚陸從睡袍口袋裡取出一條黑色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嘴角,擦完後不急不徐地把帕子疊了兩疊,重新放進口袋裡。  

    「是,一步也沒有離開過。」

    司予心裡覺得驚訝,面上絲毫不動聲色。

    他總覺得戚陸身上有種強烈的違和感,無論從言談還是做派,戚陸絲毫不像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更不像荒村里土生土長的年輕人。

    他身上有種天生的冷漠和自負,硬要形容的話,他像是世家貴族嚴苛培養下的完美繼承人。他是一尊雕塑,遠看俊美無儔,走近了才發現這尊雕塑不僅冰冷,還極其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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