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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沒事兒,」司機搖搖手,「大不了多等會兒唄,丟不了。」
阮阮沒說話,他父母是正兒八經的農民,一輩子連縣城都沒進過幾回,更別說來新陽這種大城市了,昨晚突然給她打電話,說要來看她,人都已經在火車上了。
阮阮不住地低頭看表,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排成長龍的車隊依舊毫無進展,刺耳的喇叭聲越來越焦躁,阮阮的眼皮也跳的愈發厲害。
她搖下車窗,探出半個身子張望,司機「哎喲」一聲,趕緊把她扯回座位上:「幹什麼幹什麼!你這樣違規的知道不知道!要是被監控拍到,連帶我都要罰的!」
下午三點四十三分,火車準點五十八分到站,沒時間了。
阮阮解開安全帶,從包里掏出一張百元鈔票遞過去:「謝謝師傅,我自己走過去。」
「行吧行吧,也就走個二三十分鐘就到了,」司機接過鈔票,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沓零鈔,食指尖在舌頭上一抹,數了兩張十塊、八張一塊的零鈔,「找你二十八……哎你找零不要啦!」
副駕車門虛掩著,那位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拎包女客人已經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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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一路跑到火車站,四點零九分。
火車站裡人頭攢動,黑車拉客的、旅館住宿的看到一個落了單的年輕小姑娘,就和見了鮮肉的餓狼似的雙眼發亮,手裡揮著傳單撲上來,甚至還有穿緊身皮褲的小伙子曖昧地問她吃不吃鴨子,一晚一百二,包爽。
「不用不用,謝謝,讓一讓……」
阮阮氣喘吁吁地擠出人群,顧不上被踩松的球鞋鞋帶,到電子大屏前仰頭一看——由湖清開往新陽的5300次普通旅客快車,已到站,到站時間比預計抵達時間晚點六分鐘。
晚點了……
阮阮舒了一口氣,這麼算來火車剛到沒多久,或許她爸媽還沒出來,她站在顯眼的地方多等等,應該就能等到。
扛著蛇皮編織袋的男男女女從站內通道蜂擁而出,阮阮扶著隔離帶,踮著腳往裡看。
「爹——這兒!」身邊一個寸頭男人突然用力揮手,玻璃門裡一個膚色黝黑的大爺也對他搖了搖手,溝壑縱橫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顛了顛手裡抱著的一大箱蘋果,加快腳步往外走。
寸頭男人眼眶發紅,用手背胡亂抹了把眼睛,趕緊迎上去:「你帶這麼多蘋果乾啥?這是大城市,要吃什麼買不到!」
「你舅爺果園產的,你們大城市的東西,指不定打了多少藥!」
「行行行,你說的都對,」寸頭男人接過紙箱,「俺媽在家幹啥呢?不跟著來長長見識?」
久未相見的父子二人並肩離開,周邊接到親朋的越來越多,出站通道里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幾個人,阮阮急出了一頭細汗,眼見著通道里空無一人,她趕緊拉了一個工作人員:「請問5300車的都出來了嗎?」
「自己看唄,」女工作人員聳了聳肩,「都空了。」
阮阮眼皮忽然重重一跳,會不會是在她到車站前爸媽就已經出站了,現在正坐在什麼地方等她?
別急別急,先不要自己嚇自己,不會出事的……
她攥緊脖子上掛著的吊墜,掌心傳來的冰涼觸感給了她奇異的安定感。阮阮閉眼定了定神,就在這時,挎包里突然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響,她立即翻出手機,看也沒看來電顯示,把手機貼在耳邊,語速極快:「爸,你們在哪兒?我就在火車站……」
「小阮,」手機那頭傳來一個低緩的男聲,「轉頭。」
阮阮一怔,緩慢地轉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范天行。
她僵硬地扭過頭,候車區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上坐著范天行,穿著襯衣西褲,黑色皮鞋一塵不染,手邊搭著一個棕色公文包,姿態閒適。
他仿佛剛從某個會議上下來,白色襯衣和他身後髒污的座椅靠背形成了鮮明對比。
阮阮僵直地立在原地,驚懼地盯著范天行,腦中有片刻的空白。
「你過來。」
范天行嘴巴動了動,手機聽筒里同步傳來他的聲音。
阮阮顫抖著把手機貼回耳邊,另一隻手緊緊攥著吊墜。
「你是誰?你是……范老師?」
「是我,」范天行笑得非常溫和,一手搭在膝頭輕敲了敲,「范老師。」
他的襯衣袖口上,每一顆扣子都系得嚴嚴實實。
阮阮瞳孔驟然緊縮,面無血色地往後退了一步,一股寒意慢慢順著背脊往上爬。
「你不是范老師……」阮阮呼吸急促,眼神驚恐萬分,「你是他,你是他……」
「好孩子,」候車區坐著的「范天行」勾唇一笑,文質彬彬地說,「你聽話自己走過來,別像李博那樣,還要我親自去抓你。」
阮阮兩手一抖,手機「啪」地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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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司予把《鬼怪寶鑑》攤在桌上,指尖敲了敲桌子,「我就說我家老祖宗寫過,這裡頭記載了可多奇怪的秘術。」
「怎麼說的?」戚陸問。
司予把手冊拿到檯燈下,半眯著眼逐字逐字地仔細看,邊看邊複述給戚陸聽:「上面說人妖或妖與妖間可以通過攜帶妖怪精氣的信物建立共生關係,一旦對方遇險,妖怪即能有所感應。」
「嗯。」戚陸點頭,「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