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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是……」司予想了個委婉的措辭,低聲問戚陸,「生病了?」
戚陸這邊還沒回答,小女孩那邊費勁地走了幾步,左腳踩了右腳跟,身子一歪摔倒在上,司予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扶她。
「小妹妹,沒事吧?摔疼沒?」
他手剛搭上女孩的手臂,她就和受了驚的兔子似的,瑟縮著躲開。
「別怕,」司予後退半步,「我不是壞人,是新來的老師。」
女孩抬頭飛快看了戚陸一眼,眼神焦急里還摻著點兒委屈。報信的小紙人只說要他們在街上學人類的樣子走一走逛一逛,沒說萬一在人類面前摔跟頭要怎麼辦啊!
司予蹲**子,平視著她,溫和地笑著說:「你家在哪裡?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女孩的臉頰瞬間漲紅,呆呆地盯著司予看,緊抿著的嘴唇漸漸打開,露出一對顯眼的兔牙,裙擺後面鑽出來一個毛茸茸的小尾巴。
報信人也沒說這人類長得這麼好看!簡直比暖乎乎的小毛氈還溫柔可親!
戚陸站在一邊,一手虛掩著唇,低低咳了一聲,女孩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飛快的從地上爬起來,兩手捂著屁股,一溜煙蹦走了。
司予還愣在原地,直到小女孩蹦躂著消失在了視線里,他才抓了抓腦袋,有幾分疑惑地說:「沒毛病啊……蹦的這麼快。」
戚陸簡單地回答:「小孩子調皮。」
司予點點頭,估計這孩子就是在逗他玩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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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並肩走了一小段路,戚陸本就不是個多話的,司予倒是個話癆性子,但他跟在戚陸身邊,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很有壓力,也沒什麼話可說。
一路走來,司予總覺著哪裡不對勁。村子雖然不像他剛來那天晚上死氣沉沉,但就是處處都透著古怪。比如前邊那個拄拐的老頭,司予十分鐘裡已經見他三回了。村民們在街上來來回回地走,什麼也不干,就是字面意義上的走,路邊也沒有商店小賣鋪之類的,他們彼此也不交談,仿佛被下達了指令、旋上發條的機器人。
但司予發現村民們總是偷偷摸摸在打量他,他們還以為司予沒發現,時不時就瞥他一眼,司予意識到有人在盯著他瞧,朝他們友好地笑笑,村民們又仿佛忌憚他似的,立刻心虛地移開視線,縮著脖子飛快從他身邊跑過。
司予拍了拍臉蛋:「我臉上髒了?怎麼都看我?」
戚陸目不斜視,嘴唇微張:「好奇。」
「啊?」司予一時沒反應過來。
戚陸表情淡淡的,解釋說:「他們很少見到外面的人,所以好奇。」
司予嘿嘿笑了兩聲,食指在鼻樑上輕輕一勾,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有什麼可好奇的,大家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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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個小時,兩人就把古塘走了一遍。回家路上經過那個小橋,司予突然出聲叫了戚陸一聲。
戚陸停下腳步,轉身面對著他,兩人中間維持著一個禮貌而安全的劇離。
司予的笑容溫和又誠懇:「戚先生,今天麻煩你了。」
「不客氣。」戚陸微微躬身,說完這三個字後就要離開,他腳尖剛動,司予就叫住了他。
「等一等!」司予目光先是從清澈的小河游移到前方的草坪,然後才鼓起勇氣,直視著戚陸說,「戚先生,您應該多讓小福出來走一走。」
戚陸倒也不覺得被冒犯,反而微微一笑:「司老師,怎麼管孩子是我的自由。」
斗篷口袋裡藏著的小東西突然扭了扭身子,戚陸指尖在上面輕輕一敲,小東西立刻偃旗息鼓了。
說來也奇怪,戚陸看年紀也就二十出頭,估計還比司予小上幾歲,很高、也瘦、皮膚很白,總是戴著兜帽,襯得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但他身上又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冷漠和自負,這種冰冷如刀鋒的氣息和他這個人牢牢嵌合。
「法律有規定,」司予雙手握成拳背在身後,冷靜地解釋,「沒有取得小福的撫養權,你這樣是違法的。」
「哦?」戚陸眼裡划過一絲謔意,嘴角還維持著那個微微上揚的弧度,「那你們的法律有沒有說,像小福這樣的孩子,誰對他負責?」
兩人無聲地站在橋上對峙,不懂看氣氛的小毛從草坪上跑過來,臥在司予腳邊搖尾巴,打破了二人間的僵局。
糾纏的視線解開,司予率先退後一步,重新掛上他招牌的溫和笑臉,說:「戚先生,下個月學校就開課了,歡迎帶小福過來上課。」
戚陸半眯起眼,嘴角仍舊帶著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下巴微揚,也不知道是答應還是沒答應,邁開步子轉身離開了。
等看著戚陸的背影進了43號房,司予才長舒一口氣,掌心裡冷汗涔涔。他彎腰抱起小毛,放到懷裡掂了掂:「你啊,來的真是時候。」
小毛汪汪叫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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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陸進了屋,脫下斗篷扔到躺椅上,淡淡地說:「出來。」
小蝙蝠在口袋裡撲棱了幾下翅膀,委委屈屈地說:「出不去了。」
戚陸差點沒被小東西氣笑,拎起斗篷下擺,倒著抖擻兩下,口袋裡一團黑糊糊的東西「啪」地掉了出來,小蝙蝠在地上滾了兩滾,重新變成了小孩模樣。
「主人,」小福盤腿坐在地上,仰頭問戚陸,「撫養權是什麼東西?違法是什麼意思?你違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