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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予抬手捏了捏鼻樑,想著剛剛興許只是他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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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哥!」車裡跳下來一個三十七八歲的壯漢,穿了一件緊身短袖,露著一條大花臂,站在大路邊朝司予喊話,「來領東西的是吧!」
司予的胡思亂想被這一嗓子打亂了個徹底,他趕緊應道:「對,不好意思啊,各位久等了。」
司予走上前去,一邊和紋身大哥客套了幾句,一邊觀察著車裡其他人。
算上這個紋身男,一共來了三個人,但都是男的,並沒有見到阮阮。
「大哥,」司予問,「那個女老師沒和你們一起來啊?」
「誰啊?」紋身大哥一邊卸貨一邊想了想,隨手把一個大紙箱粗暴地扔到地上,拍了拍掌說,「哦!你說那個阮什麼的年輕女領導是吧?她本來是要和我們一道來的,誰知道出發前那個范局長把她叫去談話咧,估計沒多久也到了。哎范局長成天喊我們來這裡送貨,這地方偏的要命,給的那點報酬都不夠個油錢咧!」
他這抱怨半真半假,司予不可能聽不出什麼意思。這句話里還透露出一個更重要的信息——這幾人來古塘送過很多次貨。
「這地兒確實偏了點兒,各位多擔待,」司予拍了拍大哥的肩,笑著說,「我在這村里也沒煙沒酒,招待不了各位。三位大哥要不嫌棄,咱們就加個微信,我給大家發個紅包,回去路上買點菸抽,畢竟之後還得麻煩各位。」
他這一番話說得的滴水不漏,三個中年壯漢樂呵呵地和他加了微信,一人收了個188.88的大紅包後,卸貨的動作都小心了不少。
司予掂了掂其中一個小箱子,狀似不經意地問:「大哥,您知不知道在我之前這兒還來過幾個老師啊?」
紋身大哥從屁股上的口袋裡抽出一根煙,邊抽菸邊和他閒聊:「就倆人,你是第三個,這地兒開發出來也沒多久。不是我說啊,這三人裡邊,很就屬小兄弟你最會做人!之前那兩別說發紅包了,連口水都不給!」
「應該的應該的。」司予靦腆地笑笑,接著問,「要不您和我說說那兩人唄,我在這村里也挺沒勁兒的,都沒人和我侃侃。」
紋身大哥也是個能嘮的,瞬間來了興致:「第一個年紀和你差不多,是個男的,叫什麼我給忘了,來了沒幾天就跑了,說是這地兒不乾淨!」
「不乾淨?」司予低聲問。
「嗨!」紋身大哥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暗示道,「就是有髒東西,知道吧?」
「那第二個呢?」司予問。
「第二個就是那女領導,」紋身大哥歪頭朝地上吐了一口黃痰,「她待了挺久,有……三四個月吧?記不清了,出去後就挺拔去教育局工作了,命好啊!」
「那她是為什麼走?」司予問。
「那我哪兒知道,」大哥斜了他一眼,一副「你這不是廢話嗎」的表情,對司予揮揮手,說,「你一會兒等她來自己問她唄!」
司予沒再多問別的,笑了笑說:「行,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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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看著多,其實也就裝了五個紙箱子,幾人卸完貨後就開著車走了。
司予站在原地,用腳踢了踢其中一個箱子,紙箱紋絲不動,他腳尖倒疼的不行。
——還挺沉!
五個大箱子,只好一次一個搬到板車上,也不知道一次載不載的完。
他兩手抱起一口箱子,費勁地往村里挪。
靠近入口那團濃霧,那陣陰森森的氣息又出現了,順著他的脊梁骨漸漸往頭頂心蔓延。
司予累得氣喘吁吁,也顧不上害怕了,咬著牙邁步踏進了霧氣里。
這一次,那種虛無感並沒有出現,他可以感覺到眼前飄著的是白茫茫的、實實在在的水霧。
司予穿過濃霧,雙臂發酸,他把箱子扔在地上,雙手撐在上頭喘了幾口粗氣,眼角餘光瞥見自己腳下踩著一片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麼東西的影子!
聯想到剛剛紋身大哥說的「髒東西」,司予渾身汗毛都聳立了起來,他僵著身子,脖子像是上了發條,慢慢地扭過頭一看,披著斗篷的戚陸就站在公告牌邊,懷裡抱著一隻黑貓。
司予鬆了一口氣,抬手抹去額頭上的冷汗,站直身子說:「戚先生,你嚇壞我了。」
戚陸一隻手托著黑貓,另一隻手在它背上順著毛,說:「司老師原來膽子這么小?」
「不是,」司予皺著眉,「剛才從村里出去的時候,感覺很奇怪……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都是錯覺,」戚陸抬眼打斷他,漆黑如墨的瞳孔緊鎖在司予臉上,「司老師。」
司予在他沉靜的目光里漸漸平復了心情,黑貓乖巧地趴在戚陸手上,伸出舌頭舔著自己前爪。
「戚先生在哪裡看見它的?」司予上前一步,彎腰對黑貓說,「小傢伙,你怎麼在這兒?」
「他不聽話,」戚陸一邊給他順毛,一邊語焉不詳地說,「總是來這裡,等不該等的人。」
等人?一隻貓怎麼會鍥而不捨地等人?
這倒讓司予想起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青年黎茂,他也說自己在村口等人,還說只要等的足夠久,那個人就肯定會來的。
「戚先生怎麼知道,」司予仰起臉問戚陸,「這隻貓在等人。」
「猜的。」戚陸言簡意賅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