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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天色稍暗,趙瀾半靠了軟枕看些閒書,待有了困意後也就隨意將那書籍擱置在一旁睡了去。
不知過了多久,屋中點了燭火也燃了過半,原不該有人打擾的房門叫人輕輕推開。
來人左右瞧了瞧,只幾步輕輕掀開了帷帳,便見床上的人側躺著,一側臉從軟枕上滑下靠上了一冊竹簡,怕是壓在竹簡上有一會兒了,是以將臉壓的有些泛紅。
他輕笑了聲,便小心俯身過去扶住了趙瀾的肩膀將他稍稍扶起幾分,而後快準的抽走了那竹簡。
只將竹簡收拾了,他只坐於床邊自行將腰間佩戴配飾摘了,又脫了衣物鞋襪,而後輕輕躺在了趙瀾身側。
見趙瀾睡的沉,他索性也側躺靠近趙瀾,胸膛貼近了趙瀾後背將之攬入懷中,這才也閉上了眼不再言語。
耳邊的呼吸漸漸平穩,看來也睡著的時候,趙瀾卻一下睜開了眼。
他如今覺多卻淺,時常醒來,就是衡蕪香也少有作用,故方才對方拿了竹簡的時候趙瀾便醒了。
只是……
趙瀾抿了抿嘴唇,眼中有幾分茫然之色。
回到神都之後,他仍舊居於弘昌館中,可是卻再也沒有踏入過大順皇宮一步。周顯也不逼他,便時常自己來弘昌館中瞧他。
可周顯畢竟身份特殊,就算小心避開眾人出來,次數多了難免惹出事端。可趙瀾都沒想到,周顯竟然叫人挖了一條密道,由甘泉宮直通弘昌館。
這倒是方便了,可如此密道實在於周顯安全不利,趙瀾也不曾想到周顯竟然如此信他,尤其是這段時間還發生了如此多的事。
趙瀾睜了眼心中一嘆,只忽然間身後擁著他的周顯動了下,趙瀾立時閉上了眼睛。片刻後,趙瀾只覺得眼眼睛稍稍多了幾分溫熱之感,卻是周顯將手心覆蓋在了他雙眼之上。
「睡吧,朕陪著小君子,小君子也陪著朕,朕許久不曾如此放鬆過了。」周顯帶了幾分輕鬆的聲音低低的從趙瀾耳邊傳來,呼出的熱氣叫趙瀾耳朵有些癢。
不過…好像裝睡沒瞞過周顯。
趙瀾尷尬的扭動了下身體,而後又聽到周顯笑了聲,反將他擁的更緊了些。
趙瀾難得夜半不曾驚醒,睡的安慰了些。等他醒來已然到了第二日,身側還有幾分溫熱,想來聖皇剛走。
「啊啊。」趙瀾無意義的咕嚕了兩聲,猛的一扯纖薄的軟被悶頭蓋住,他沒了睡意但不妨礙他再躺一會兒。
趙瀾在大順向來是個閒人,往日還到處逛逛尋樂子,可如今他變的有些憊懶,更是不曾有什麼事兒,一日也就過去了。
晚間時分,趙瀾來了幾分興致,叫人將晚食置於院中,他要對月飲酒。可惜趙小君子不是什麼千古文人,雖也當場作了一二詩文怕也留世不得,自個兒貽樂也就罷了。
趙小君子酒量差些,待有了三四分醉意後也就讓人將用一桌子的杯盤狼藉收拾了。他也不願意回房,索性自己趴在這處小憩。
迷迷瞪瞪間,有宮役小心來勸他回房。
如今雖天氣轉熱了,夜間小風也吹的人舒適,可趙瀾身子原就不大好,又飲了酒,若是當真吹一夜風那可受不住。
趙瀾也覺有些涼意了,是以也不強求,只叫人扶著慢悠悠起身打算回房去入睡。可走了幾步,忽聽有宮役發出幾聲輕呼之音。
「嗯?」趙瀾張望去。
趙瀾待弘昌館中宮役向來不大苛刻,往日也甚好說話,故那輕呼出聲的宮役到也不曾害怕,甚至驚喜道:「小侯爺您瞧天上,有一盞流燈。」
這流燈之名說來還是因趙瀾而起,去年聖皇那場萬盞流火的盛宴叫整個神都的人都瞧了熱鬧,後有好事之人便將那些燈火稱為流燈。
下行上效,故有些年輕男子行愛慕之舉,也偷偷放一盞兩盞流燈。閨中小姐也願意寫些詩文於流燈之上,將閨中所願寄於上蒼,一時頗為流行。
趙瀾抬頭去看,果然見一盞流燈於夜色中閃著點點星光。
「如今快戌時宵禁了,不知是哪家子弟如今大膽。」趙瀾笑道。
可趙瀾話音才落,竟又有三四盞流燈明明晃晃般升於夜空。這就有些不對勁了,可過了片刻,那流燈越來越多,竟是從各處飄出,尤其是大順皇后放下遠遠瞧去,竟然也有數百個升於夜色中。
「小侯爺?」一旁扶著趙瀾的宮役下意識去瞧他,眼中驟然浮現幾分驚異。
如此多的流燈,怕只有那位天下最尊貴的人才敢這般做了。至於為誰而放,眾人心中自是有數。
趙瀾張了張嘴,眼中茫然之色更重,此時也不回房了,只出神一般盯著這瀰漫整個夜色的流燈。
大順宮中,聖皇將一個親手扎的流燈點了燈火。此刻他瞧著這燈火,分明有些威嚴深刻的容貌最是肅然,此刻卻帶了萬般柔情一般將那流燈一松,瞧著它漸漸升於夜空中。
「聖皇,夜色重了。」寇連進這會兒上來,將一件披風小心覆於聖皇身上。
聖皇攏了披風,瞧著漫天的流燈神情溫柔繾綣。他知曉他的小君子仍舊心有芥蒂,故依然不願入皇宮一步。
他不強求,生死都經歷了,還有什麼好在乎的呢。
駟車府。
許典手一松,一盞流燈慢慢升於空中。於漫天的流燈相比,這一盞流燈實在不起眼,輕易混於其中,而後又不知飄向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