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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典立時凝皺起了眉目,面色沉沉。他不是個好相貌的,當他肅穆之時,往往有股兇惡猙獰之色。尤其是許典原先是戰將,戰場廝殺,周身肅殺之氣太過濃烈。
往日趙瀾是不敢同許典肅穆之時對視的,可這會兒卻目光不曾有半點挪移。他不顧一手淤青腫痛,只抬了手狠狠扯住許典手臂,帶了髒污的手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你要幫我,許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趙瀾一字一句,面目扭曲般透出一股悽慘卻又仿若生命最後一刻迸發出的瘋狂之色。
「許典!」趙瀾見他遲遲不答,忽的高昂尖叫了一聲。
許典抿著嘴唇,半晌,久到趙瀾幾乎要崩潰,他才開口,「小侯爺想讓我做什麼?」
趙瀾扯住嘴角,在滿臉淚痕中一把扯下腰間的半枚吉符,「此物可能命令你叫城衛所為我所用?」
「不能。」許典冷漠道:「調動城衛事關重大,你這是副符,需有聖皇聖諭,二者相合才能叫城衛所為你所用。」
趙瀾渾身發著顫,卻將吉符放置於許典手中,「可我只有它,我要城衛所為我所用,即日起將神都城門關閉,沒有我的命令,便是大皇子從隸州趕回也不得進城一步!
我還要城衛所將皇宮各處看守隔離,叫魏皇后等人困居於宮殿,不得外出一步於朝中諸公聯絡。」
「你要做什麼?」許典神情有些危險。
趙瀾如此做,委實太過瘋狂。他要拒周璩承於神都之外,又要變相軟禁二皇子等諸多人,分明是狼子野心之兆。
趙瀾頭一次什麼都不怕,甚至想到了死也不甚害怕,「我自有要做的事,只是需許大人幫忙才可。」
說話間,趙瀾竟在滿目滾滾眼淚中笑了出來。
趙瀾也不知曉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思了,他說不出他此番是要領了人去救周顯之言,說不得這般還能說服許典幾分。可趙瀾自個兒都不知道,他是要救人,還是要去做更瘋狂的事兒。
他不清楚了自己的心,也就不願意胡亂說了欺騙許典。
甚至趙瀾有幾分隱晦的快慰的想法,許典如此忠心,哪裡會做出這樣的事兒。說不得一會兒一劍劈死了他,如此也好。
他若是死了,那也痛快。
趙瀾笑的越來越大聲,哭的卻也厲害,似在發泄什麼。可他如此模樣,又委實疲憊了,哭笑了些許時間,趙瀾便失了力氣,只毫無形象木愣愣一般跌坐在地上。
「唉。」
趙瀾只聽到誰長長嘆了口氣,而後便覺察到有人將手放在他頭上輕輕撫摸了下,「等我些許時間,許衛原先是我同村人,也是我之心腹。我叫他去值守城門,你且放心。
至於皇宮及各處朝中諸公府邸,怕是有些麻煩,還需等一日。小侯爺洗漱一番,便在駟車府歇息罷,不然便是如小侯爺所願,你臥病床榻又能如何呢?」
趙瀾一下抬了頭,錯愕般瞧著許典。
許典只抿著嘴唇,卻一眼也不看趙瀾,也早已收回了輕輕放置他頭頂的上,這會兒沉默般大步出了府。
趙瀾昨日一夜未眠,今日又是如此大悲大喜,早就倦怠了到了極點。此刻又驟然驚異,往復之下,卻也有些昏昏然然一般半昏迷了去。
趙瀾只覺自己身子沉的厲害,雖覺察有人在抬動他卻也睜不開眼睛。
他不知曉自己昏沉了多久,再睜眼卻是因為夢見諸多南趙將士跪於他身前哭嚎著,四周皆是累累屍骨。
趙瀾驟然驚醒。
「小侯爺?」
趙瀾見來人陌生,想要開口詢問卻發現嗓子疼的厲害。這功夫,自有人遞上了一杯溫熱的茶水。
「此處是駟車府,小侯爺白日暈倒了,許大人叫人給小侯爺梳洗了,也叫大夫來給許大人手臂敷了藥。」送人的僕從道。
趙瀾緩緩點了點頭,見屋中燃了燭火,又因喝了水嗓子好了些,便問道:「現下何時了?」
「寅時,天還不曾亮,小侯爺再睡些。」
「不,不,我不睡了。」趙瀾擺了擺手,他今日才明白為何伏逸一夜夜睡不安穩,時常半夜於弘昌館中練槍直到筋疲力盡。
趙瀾叫人服侍著穿了衣物,又片刻,許典不曾來,只來了一個四五十歲的僕從對著趙瀾行禮後,沉聲道:「大人叫我同小侯爺說一聲,一切妥當了。這是許大人的玉圭,您手持玉圭同吉符,出入神都再無所礙。」
趙瀾一下捏緊了雙手,所謂出入神都無礙便是說城衛所當真將周璩定等人給軟禁了!
趙瀾推開門出去,又一路爬到高處眺望,果見駟車府四周一處處影影綽綽的高門貴府之外都亮著一簇簇火光。大順有宵禁,若是尋常時,即便是高門貴府,也不該燃著如此顯眼的明火,尤其是這般晚了。想來是城衛所的士兵手執火把在各處巡邏看守,不准裡頭的人出來所致。
看了許久,趙瀾等腿都有些麻木了,這才從假山之上下來。
他等不及了,此刻便想要入宮去。只是等趙瀾出了駟車府,還特意叫人去通稟了許典,許典也不曾來見他一面。
趙瀾瞧著駟車府半響,最終叫人給他架著車馬往宮中去了。
……
不提趙瀾處,只說宮中各種也是燈火通明。膽小的女婢們,只抱著一塊兒哭的厲害,不過各處主殿之人到還穩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