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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璩承叫趙瀾手臂砍了一劍, 這一劍不留力道, 若非還穿著甲冑, 怕是手臂要被削下了。可即使如此,周璩承這手怕也是廢了。
這會兒他只滿頭大汗跪於地面之上,手臂上不斷流出大片血跡在他身側匯聚,可他只半虛著眼不發一言。
寇連進同高望對視一眼,小心上前想去攙扶周顯,不過才靠近幾步, 周顯卻猛然回頭,失了風度一般雙目赤紅大喊:「滾!!」
趙瀾似被周顯的聲音吸引了注意,他稍稍掙脫了周顯的擁懷,只轉了頭無聲的看著周顯。趙瀾一字未言,也沒有多餘的神情,可略顯得有些木然的眼神卻一下眼淚止不住一般滾滾而下。
「瀾兒,瀾兒……」周顯心慌的厲害,他寧可此時趙瀾對他又喊又叫,甚至持劍而怒都遠比此時要好。
見趙瀾哭的雙目通紅,面色蒼白了到了極致,可始終不曾止了眼淚。周顯又慌又痛般雙手去從替他擦拭眼淚,可趙瀾分明叫伏逸的死激的徹底失控,有崩潰瘋魔之兆。
「來人,來人,寇連進,寇連進!」周顯徹底慌亂了,他將趙瀾一把抱進懷裡,雙手將趙瀾肩膀壓的死緊,唯有感受到趙瀾還在他懷中才稍微顯得安心一些,「快,快將石少韞帶來,快將石少韞帶來!!」
周顯的聲音這會兒尖銳又悽厲,他好像也要瘋魔了。
這樣的聖德上皇讓郭復等人驚駭的後退了幾步,神情惶恐又詫異。
石少韞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
趙瀾只覺得自己嗅到一陣清淡的香味,而後頭重重一昏便沒了知覺。
……
半月後。
神都之亂已然消散,原先經歷過一小場戰亂的神都也恢復了往日的熱鬧繁華。此番算是有驚無險,神都的黔首們鬆了口氣,只盼望聖皇萬歲萬萬歲,可不要再出什麼事兒了。
好容易才過些安生日子。
可這是尋常的黔首,他們仍舊過起了以往平淡卻也平安的日子。至於朝堂諸公則是經歷一番大動盪,有人再進一步,也有人下了大獄,更多的則是原先老臣,因此事而辭官回鄉,如郭復等人,主動辭官後聖皇也給足了恩典,也算是全了君臣之誼。
除開此事外,二皇子周璩定因在聖皇病重期間同衛夫人私聯外臣,囚禁寇連進等事,被聖皇圈禁了。當初趙瀾離宮後找不到病人叫石少韞試驗一番,後又聯繫不到寇連進便是衛夫人的手筆。
大皇子領兵入皇宮,又叫人傷了手,如今落下了殘疾,也在府中幽禁。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日,大順的權力中心發生極大的動盪與變化。
這日清晨,空懸寺。
趙瀾在空懸寺悠長的鐘音中緩緩睜眼,他在此處也已經有半月了。雖是青山古佛,蟬鳴鐘音,可仍舊心緒難安,夜間甚少能睡的長久。
趙瀾都不曾記得往日一覺天明的好眠之時了。
待叫人服侍著洗漱了,趙瀾就去見了趙玉還有那位堂外甥九皇子。趙黛君死後,這九皇子聖皇也不曾接去宮中,只留在空懸寺撫養。不過雖留在了此處,卻也在太樂署那兒記了名頭,如今賜名周璩靖,也算是認下了這個九皇子的。
如此到也還好,趙黛君已死,周璩靖才不過呱呱嬰兒。若是送入宮中,怕是活不長的,不如留在外頭。怕是聖皇也是因此考量,這才隨意尋了藉口不將他帶回宮中。
如今的趙玉一身素服,頗為有些不遮掩般為伏逸服喪。
見趙瀾神情懨懨而來,趙玉只長嘆一聲道:「阿瀾,隨我一同到外頭走走吧。」
趙瀾自無不可。
伏逸的屍首趙瀾已經叫人好生裝殮,而後送回南趙去了。他想,伏逸大約是不願將屍骨埋在大順之地的。
二人說話間便到了一處亭子,趙玉神色有些悲切,若她剛得知伏逸之死同趙瀾所作所為之後,心中不曾有過恨鐵不成鋼的怒意,那自是假的。
可她見了趙瀾來空懸寺時的模樣,哪裡還能再氣他。
趙瀾終究是性子太似趙斐了,綿軟仁厚,甚至有些優柔寡斷。也怪她自小護持趙瀾,若知今日,她自小也該多多磨練趙瀾,不應事事護著他替他出頭解決,叫他知曉國事之難也有些擔當才好。
如今性情已定,說什麼都晚了。
「逝者已矣,阿瀾,人終究是要向前看的。」
「我做不到。」半響,趙瀾才有些疲憊般開口。不過他的聲音如今多了幾分沙啞,卻是前些時日哭的厲害傷了喉嚨。石少韞仔細瞧過,說要他好生恢復個半年,如此才能好。
趙玉輕蹙柳眉,幽幽一嘆,而後從懷中拿出一張纖薄的元氏紙。
「去『投效』周璩承前,伏逸便知曉他此行兇多吉少,是以提前叫人送了書信予我。阿瀾,你看看吧。」
趙瀾扭頭去看,手帶了顫意將那封摺疊的屬性緩緩打開,伏逸的字跡躍然於眼前。
『我之一生上不能精忠報國,致使國破城亡,下不能頤養雙親,以安其家,又有何面目苟活於世。此番所為明知事不可為,卻仍需一行。若能以竟全功,便是得天之幸,若埋骨大順,我亦不悔。
君子為人仁厚有餘而心謀不足,古人道人心易變,今日所愛它日所棄,何況帝皇之情愛。我唯恐君子日後有失,若我此行不測,萬請趙姬留於大順照看君子,他終究是我南趙君皇子,也是我父竭力護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