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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壺酒落肚,趙瀾也就有了些微醺。
他半趴在桌子上,便用手箸隨意敲著擺放的碗碟,倒是叫他敲出幾分音律來。
忽的,韋國璞說話聲一停。
「嗯?」趙瀾見安靜了,不由抬頭去看他。此刻卻見韋國璞不似他東倒西歪,雖有幾分隨意卻仍然坐的端正。這會兒,韋國璞略微低頭,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看他。
「韋兄,你在瞧我做什麼?」
「我瞧你生的好。」
趙瀾苦笑了聲,「我這不算好,倒是韋兄有父輩餘蔭庇佑,那才好。我往後如何,還不曉得呢。那上皇聽聞威嚴肅穆,最是冷冽。我倒是怕這與韋兄對月飲酒之事,日後怕是難有了。」
韋國璞喝了一口酒水,詢問道,「趙君子認為上皇是兇殘暴虐之人?」
趙瀾拿了手箸輕輕搖動,「非也,我老師同我講過,他是個真正的人君,亦是帝王之才。雖大順多年發展,早定下了統一天下的基礎。可這之中,這位上皇的功勞也是不可磨滅的。
他廣納各國人才,便是這份胸襟就是他人少有。其實我老師也多有才華,若非他念及我君父…不對不對,我糊塗了…念及我父親的恩惠,他說不得也早能在大順謀一個好位置,何必落這樣一個結局。」
說起明德,趙瀾便面露哀傷。
「明德先生是有名的賢人,我在大順也聽聞過他的名聲。」
趙瀾苦笑出聲,這又如何?最後還不落得如此下場。頭顱被砍,屍身吊於城門之外供鳥雀蠅蟲啄食。
半響,趙瀾微醺之間便有些趴伏在桌上,似睏乏了。
韋國璞索性起身,扶他回了床上。又為他稍稍覆蓋了幾分薄被,這才要離去。
誰知要離去之前,趙瀾忽拉扯了韋國璞的衣袖道:「你可是將我當成你家中小輩?因而與我一見如故?」
韋國璞凝眉。
「我雖有小輩,你卻同他們一處不像。」
趙瀾有些醉了,腦子卻又十分清醒,「韋兄,我年歲小些玩心重,原來也不學無術,但到底不算愚笨。
你非是跳脫之人,一介大順重臣,緣何夜半翻窗?只用『一見如故』四字我自是不信的。不若,你今日便說了到底是為何。
若是我『南趙』這一身份你有所需利用之處,同我講個明白,若能利於你我二人,我自會答應。可你今日若不說,我日後也便不會再見你了。」
其中若有陰謀詭計,想要求活的趙瀾自認這對他們南趙一行人實在是大大的不利。
韋國璞站於床邊,目光漸漸凌厲起來,其中又仿佛帶了幾分戲謔。
這模樣,叫趙瀾無端後背冒出幾分冷意。
「你於我而言,沒有半點價值。」
趙瀾咬了咬嘴唇,索性閉上了眼睛逃避了韋國璞那帶給他極具壓迫的目光,「若我無用,韋兄自便。且韋兄說的對,你我二人身份實在也不宜來往過多,還請韋兄日後不要同我來往。」
「你是在對我說教?」
「這話難道不是韋兄對我說的?我自覺有道理才複述罷了。」
『韋國璞』面色已然冷漠了下,當他權勢日漸隆重,尤其是一統天下之下,天下間已無人再敢同他如此講話了。
今日,他舍了幾分麵皮,忍著荒唐之意翻牆進了屋子,不過想瞧一瞧趙瀾到底身子恢復如何了。雖那葉桂每日稟告,可到底未曾親眼瞧過心中也就不放心幾分。進了屋子,又見趙瀾還在入睡,他還替他合攏了幾分紗帳,耐心等在房中。
之後飲酒說話,雖有心情愉悅之意,可也到底順了趙瀾幾分,挑揀了趙瀾感興趣之言多有講解。
他未曾做多想,倒是趙瀾,反倒疑心他有所圖,好心做了驢肝肺。之後又是下了逐客令,叫他往後不必再來?
周顯實在面子擱不住,不說他天下之主的身份,便是如此年紀叫一小兒開口斷絕來往,再想想他今夜翻窗夜闖而來的熱切,實在叫周顯難堪。
想罷,周顯便嗤笑了聲,「自是有道理的,如此我就告辭了。」
這般,周顯一甩袖子,很是不愉便立刻離開了。
待人走了,趙瀾略微嘆了口氣,心中又升起了幾分不安。一面擔心韋國璞一怒之下做些事害了他性命,另一面卻也擔心韋國璞有所圖,繼續交往也害了他性命。
趙瀾原先也未想的太糟糕,可這些時日趙斐耳提面命,暗中未他開始講解一些『朝堂』之事,趙瀾才驚覺之前『韋國璞』行事到底有多怪異。
良久,思索無果的趙瀾也只得暫且入眠安睡。
……
不提趙瀾入睡,卻說周顯帶了幾分怒氣出了弘昌館,外頭照舊停了一輛黑色馬車。
見周顯緩步而來,四周明面之上的保護士兵立刻圍攏上來。
寇連進同許典一起上前,只不等寇連進說話,周顯便氣惱的一揮手,直接進了馬車,「走,回宮。」
「是。」寇連進立時應下,只心裡打鼓,那趙小君子如何惹了上皇?
這些時日,寇連進也瞧出了周顯如何關注那趙小君子。雖未明言,但葉桂每日對趙小君子的請安奏摺,便是再忙周顯都是看的。
今日更是偷偷出宮,還做了夜訪之事。
哪成想上皇還算開心的出了皇宮,回去之時這般大怒。寇連進也不敢猜測,一路之上只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