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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瀾才忽的意識到,原來他的老師年歲這般大了。現在回想,趙瀾萬分後悔。那會兒,他竟什麼話也沒同老師說一聲。眼睜睜瞧著老師轉身,然後自刎而死。
不知何時,趙瀾眼睛微紅,也就落下淚來。
此番他遭遇大變,性子沉穩了些許,但到底還是個少年。剎那之間,仍舊有些怯懦。
一路行程不表,連日趕路之後,這偏將押送的南趙亡國皇室之人終是到了大順皇都。越是到了此刻,趙瀾四人也就愈發忐忑。到達當日,四人雖是獻俘之人,但原先身份到底不尋常,是以倒也不將他們壓入牢房。
有一典官大人將他們領入一名叫四方館處入住。稍稍一詢問,趙瀾才知曉四方館之中盡數都是原先各諸侯國之人。這些人大部分同他們一樣,不過都是另一種意思上的囚徒。
四方館四周,軍隊層層維護,便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
趙瀾四人分別被關入房中,每日飯菜、衣物盡數有人送入房中,卻被告知不得出門一步。不說飯菜衣物不過剛剛果腹取暖,可即使是錦衣玉食,趙瀾也是毫無胃口。
他不知曉父母姊姊情況如何,哪裡安心。
只他門口,時常士兵監守,出門一步便要利刃出鞘,趙瀾也只得自己在房中日夜不安。如此,轉眼過去了七八日。
這一日,終有奴僕送上一件大順華服,「君子,快些沐浴更衣,兩刻鐘後便是辰時,需去拜見聖德上皇了。」
第3章 憤恨難消
趙瀾磕絆之下,竟發現無法將大順服飾穿戴整齊。倒也不怪他,實在是南趙同大順風俗截然不同,髮飾服飾皆有不同。
南趙偏僻,最後亡國非是國力強盛,而是它四周有大片蒼嶺圍繞,山林之中行軍根本不可能。便是有山客帶路,未經歷過雨林之苦的大順軍隊也無法從蒼嶺之中走出。林中蛇蟲鼠蟻、濕熱氣候,皆為致命。
若要繞開蒼嶺,便要走難棧道,難棧道懸崖峭壁叢生,要入南趙也是困難。因為路途不順,南趙這才最後亡國。
只是南趙雖得益於路途艱辛,外人難以攻打。可它自身也被限制發展,因為難於出去。是以,南趙兩百年來,始終蝸居一地。歷代君王便是有鴻鵠之志,最終也敗在地理之下。
因南趙地理艱辛,也導致南趙之人服飾以簡便為主,方便出行。
大順服飾以皂色為尊,白色為鄙為囚。尋常百姓多是以米白色、藍色、青色為服飾。此刻送到趙瀾手中的便是白色,其中自有幾分將諸侯各國人戲謔之意。
除顏色外,這衣服到底也是朝見聖德上皇的華服,多有繁複,趙瀾第一次穿戴,實在無法分辨如何穿置。
「君子可好了?」見趙瀾遲遲不出來,外頭送衣的奴僕話語雖仍舊謙卑,語氣卻截然不同。
趙瀾心中焦急,時值現下又是酷夏時分,衣服本就厚重繁複。如此一來,趙瀾便出了一頭熱汗。
等不到回應,外頭忽的有人一腳踹開門,趙瀾受到驚嚇便往後退,哪知踩了衣帶,整個人便朝後跌去。
「君子,還是快些起身的好。」
略帶幾分戲謔之音自頭頂響起,趙瀾猛的抬頭,一瞬間心跳鼓譟如雷,分明是極深極深的恨意湧上心頭。剎那,卻又有巨大的懼意叫趙瀾動彈不得。
周璩承。
趙瀾眼角染了幾分憤恨的紅暈,這人化成灰他也認得。
大順的天下是打出來的,那位聖德上皇還未稱皇時便有赫赫戰功。倒是近些年,他貴為天下之主,已不便親臨戰場,於是占據中央總覽調度。便是如此,天下之人也不敢小瞧了大順的兵鋒。
周璩承現年二十,正是大好年華。是如今那位聖德上皇的長子,也是嫡子,身份極其尊貴。難得的是他容貌俊朗,才華兼備,在軍事天賦上也卓有成效。此番雖被聖德上皇調為副將出征,卻也立下赫赫戰功。
對大順而言,這是一個極其出色的繼承人。
但對此刻的趙瀾而言,他是一個沾滿了南趙鮮血的窮凶極惡之人。
當時大順軍隊渡過難棧道之後,南趙再無屏障,根本無法抵抗大順軍隊,直到最後王都被圍。
大順兵鋒之利,讓王都眾人膽寒。
是他的老師明德一力主張守城抗敵,如此堅持兩月有餘。但當時王都已經是一座孤城,城外水源又被大順軍隊截斷。趙斐書生意氣過重,不忍見王都百姓餓死,最終自取君王稱號,下旨開城門投降。
可因被困兩月有餘,大順軍隊因難棧道難過,糧草運送困難,也就有些不足,入城之後竟然放任士兵燒殺劫掠,死傷無數。
趙瀾也記得那日一身盔甲的周璩承領兵殺入南趙王宮,盔甲之上盡數血污。他又見了明德等人已經自刎而亡,便砍下他們的頭顱,讓人用石灰包裹,而後叫人快馬送出。明德等人屍首掛在城門之外,一日之後,惡臭自生,叫蚊蟲鼠蟻啃食,以此來震懾那些別有用心之人。
此番種種,自然叫趙瀾對周璩承恨之入骨。
周璩承見趙瀾面色有異,眼中分明是憎恨模樣倒是也不如何。只後退幾步,自然有幾個士兵過來將趙瀾拉起,而後那送衣奴僕快速將趙瀾身上的衣服整理妥當,這才退出。
周璩承站於一旁,倒是對趙瀾有幾分印象。
倒也不是旁的,這些年隨著各諸侯一個個消亡,他也見了不少諸侯公子,王公貴女,自是有各色形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