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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方才為止,青年一直給蘊娘沉穩的模樣。
而此時——
蘊娘看著他仿若不可置信、悲慟欲絕、肝心圮裂,甚至到有些癲狂,不應屬於他的各色神情交織,終究還是滿意地笑了起來。
「大俠真的一點都未察覺到……另一人將死的預兆麼?」
這句話近似呢喃的溫柔。
看著青年最終神色灰暗地陷入昏迷,蘊娘饜足地拂袖離開,臨走前輕輕掃了喜堂一眼。
滿堂喜慶,此時仿佛一個笑話。
……其實。
忘魂引,她一開始是為了下給自己的,卻因情急錯下給了別人。
也罷了。
畢竟,也沒有那麼慘。
也許,一切都是命運罷。
第19章 一枕槐安(7上)
陳家大慟!
陳李二人成親當日,遭歹人迫害,所有人都被下藥昏迷,而最慘的莫過於陳家唯一嫡子,江湖上有名的秋葉客——陳少清,不僅被廢了武功,且被殘忍地割了舌頭。
陳老爺看到後驚嚇過度,活生生地昏了過去。陳家庶長子陳少宇只好先代替陳老爺,遣散賓客,先推遲了婚宴。眾人離開時各自心照不宣,陳少清如今已成廢人一個,還是啞巴,不知李家小姐還願意與之成親否。
李家小姐自然是不願意的,誰願意從此嫁給一個啞巴廢人?然而李家老爺卻不甘心就此放棄此門婚事,陳少清雖已成廢人,但嫡子的身份不會更改,且陳家在江湖上地位依然鞏固,於是一切便就這麼拖著,得從長計議。
沈默嵐是次日發現唯一與陳少清待在一塊的,他一醒來便被人帶去詢問是哪個惡毒歹人害了陳少清,他實在過於,恨不得,立刻馬上,飛去風莊,於是便毫不猶豫地告訴他們是南疆蘊娘。
陳少宇便道:「那沈大俠,都說您武功蓋世,為何當時不阻擋那女子呢?」
沈默嵐清醒了片晌,他這才發覺一直默默無聞,低調行事的陳家長子,眼神竟帶著對他的質疑。
可笑,他也中了毒好麼——
沈默嵐不欲多說,只道:「待少清醒來後,你直接問他便是。」
陳少宇恢復了以往平和的神情,哂笑道:「大俠多慮了,我並不是在質疑您,只是見大俠離心過重,想替父親和幼弟挽留下你罷了……」
沈默嵐心中冰冷,卻知越在此時離開嫌疑便越重,加之前一日真氣花費過多,全身依然無力,便任由著陳少宇派人帶他去了一間客房軟禁了起來。
當夜,陳父與少清仍未醒來,陳家上下大亂,這次幾乎喜事變喪事,裝飾的紅色喜字與燈籠都還未拆下,誰心裡會好受呢?
沈默嵐怔怔坐著,他邊靜候真氣恢復,好逃出這軟禁控制,邊回想著女子臨走前的話。
……
「大俠真的一點都未察覺到……另一人將死的預兆麼?」
沈默嵐一陣恍惚。
其實是有感覺的,只是他刻意裝作不在意罷了。
那人到他離開前最後一段時間,沉睡時間越來越長,動作越來越遲緩,反應也越來越慢,一句話他經常要不耐煩地重複好幾遍他才能聽懂,然而他卻覺得那人所作的一切,都是故意在引他注意。
他在快走的那段時間,那人反覆提醒他,讓他記得來看九月的風莊,甚至最終派了影右過來接他,他卻始終沒有去。
如果那人早點和他說,他換了血,中了忘魂引,他會相信嗎?
怕不是……會猜忌這是另一個可笑的欲引起他注意的不入流的手段?
沈默嵐低眼,自嘲般笑了。
人應是天下最奇怪的生靈。
他們經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舉動,對待愈是親密的人愈是冷漠,他們善於用最惡毒的想法去猜忌懷疑最親密的人,然後用語言,或者其他行為來刺傷對方。
他依稀記得,午夜夢回間,有一滴溫熱的液體滴在他的臉上,接著被人輕柔地拂去了,現在想來……
沈默嵐的笑聲逐漸放大,在寂靜的深夜尤其明顯,他伸手擋住了眼,卻有液體順著手掌的間隙中流了下來。
怎麼可能……
怎會……如此……
陳少清畢竟年輕,第二日便醒了,他驚痛,憤恨,哀淒,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便死死掐住了照顧著他的侍女的手臂,尖銳的指甲直接劃出了血痕,痛得侍女面色發白,卻不敢吱聲。
「少爺醒了!」
「少爺終於醒了!」
陳家大院有人奔走相告,沈默嵐的房門便被人打開,陳少宇立於陰影處,面色淡淡。
「幼弟醒了,他要見你。」
沈默嵐一夜未睡,滿眼血絲地瞪著陳少宇片晌,這才起身跟著去了陳少清的屋子。
陳少清面色蒼白地躺在軟榻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瞪著天花板,竟是毫無生氣。
這一幕何曾熟悉,他記得不久之前,他也是這番模樣,然而現在……
「……少清。」咽下心中苦澀,此時多餘的安慰的話,他也說不出口。
陳少清猛地轉過眼來,那眼中明白的恨意讓他不由一怔!
「啊……」他張開嘴咕咽著說了幾個字,發覺只有氣音,眼中恨意更深,於是改了口型。
別人未看清,只有從頭至尾都靜靜凝視他的沈默嵐看懂了。
他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