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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玉費盡全力,跑過去拉住他,手卻直直地穿過仙袍,沒有任何觸感,執玉愣在原地,仙君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在眾仙的簇擁下走到庭中,沒有人發現他的存在,執玉這才意識到,自己此時是一具真正的遊魂,無體無魄,無人可知。
他看著那群仙人走到庭間,仙君長身玉立於正中央,一個胖仙人站在旁邊,笑臉溢滿了臉,阿諛奉承道:「天帝一直最為器重上仙,雖說百年前將上仙責罰於此,但聚星盛會仍然邀請上仙參加,這就說明天帝並不是真正地怪罪於您。」
話音剛落,另一個仙人繼續道:「再說了,這竹居本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去處,天帝讓您住在這裡,對外是禁足,對內其實是想讓您好生修煉,儘早繼承神君的衣缽,守護天界安寧。」
「上仙,您千萬不要辜負了天帝的苦心,在此荒廢時日啊!」
眾仙皆說:「是啊是啊……」
被稱作「上仙」的那位負手立於眾仙之中,鬱郁竹林襯著他的一襲白衣,衣袂飄飄,有遺世獨立之態,那仙君朝著身後莞爾一笑,只說:「眾仙家說笑了,延年如今是戴罪之身,幸得天帝憐憫,能參加聚星盛會,延年已是感激不盡,哪裡還有其他奢想。」
「上仙不曾想過接任神君之位,得天地萬靈的敬仰?」
仙君但笑不語。
仙仆著急地問:「可我們當初千年修煉,不就是為有朝一日能位歸神壇?」
片刻之後,仙君緩緩道:「吾心已有歸處。」說罷,他將目光投向竹屋,似乎在看著什麼。
再過半盞茶的功夫,竹居便恢復了清淨,眾仙散去,留仙君獨自在庭中。
執玉與他相對而立,如遭雷擊,他自稱什麼?
延年?
可延年分明是他相公的名字,怎會有一個人長著和相公一樣的眉眼,又用著一樣的名諱,說話的語氣神態,皆同那個和執玉同床共枕五年的人間男子分毫不差。
他又喊了聲「相公」,對面的仙君沒有應答。
第6章
執玉跟著仙君走進竹居,遠遠地看到竹榻上臥著一團白,毛茸茸的像一個軟蒲團,仙君輕輕移步至榻邊,將那白糰子攬到臂彎里。
那白糰子竟然是個活物,感覺到熟悉的溫暖立馬舒展開小爪子,翻了個身,把粉嫩的肚皮露出來,蓬軟的長尾在空中甩了甩,最後慢慢落下來,搭在仙君的腿上。
白糰子用耳朵蹭了蹭仙君柔滑的袍衣,把腦袋枕在仙君的胳膊上,嘴巴吧唧幾下,不知做了什麼好夢。
執玉看著那朝天晾著的肚皮,第一次知道自己睡覺時,原來是這個樣子。
這倒底是夢是真?他的思緒混亂異常。
仙君任他靠著,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小狐狸終於醒了,不情不願地睜開了惺忪睡眼,把臉埋在仙君的 臂彎里,仙君揉了揉他的耳朵,小狐狸突然就變成了人形,身材是纖細的少年,頭上還頂著一雙狐耳,身後的蓬鬆長尾耷拉著,赤裸裸的趴在仙君的身上。
仙君手指輕捻,一件青色衣裳落在手中,仙君把小狐狸抱在懷裡,抬起他的手為他穿衣,小狐狸歪垂著腦袋,嘟囔道:「麻煩死了。」
仙君把小狐狸的腿從自己的腰上拿下來,「玉兒,不可坐沒坐相。」
「你是神仙我是妖,守什麼人間的破規矩?」說著又要纏上去。
仙君假意惱道:「不許胡鬧。」
小狐狸敷衍地答應一聲,抬起胳膊讓仙君替他穿上那件他一點也不喜歡的衣裳,不過每次只有他穿上衣裳,仙君才肯同他親近,他雖覺得渾身束縛,卻也只能忍著。好不容易拿衣裳蔽體遮了羞,仙君摟著他溫存了一會兒,小狐狸懶洋洋地跨在仙君身上,與他耳鬢廝磨。
仙君把他抱在懷裡,時不時低頭親親他。
天色漸暗,遠處的雲變成橙紅色,似一團火燒,小狐狸坐在床邊,晃蕩著一雙細足,「我該回去了。」
仙君幫他系好鬆開的衿帶,小狐狸卻攔住:「不用,回了蒼伏我又不穿。」
仙君頓了半刻,語氣平靜地問:「那你下次什麼時候再來?」
「說不準,偷來一次仙界甚是麻煩,父王最近又加倍地看管我,簡直把我當成囚犯,討厭得緊,」小狐狸仰著頭,一派天真道:「延年哥哥,你可以來蒼伏找我呀!」
仙君不動聲色地鬆了手。
小狐狸這才反應過來,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討好地扯了扯仙君的袖子:「我都忘了,若不是我,你也不會被關在這裡,延年哥哥你真好,我害你受罰,你都不怪我,還陪我玩,你是我見過最好的神仙了。」
仙君無可奈何地望著小狐狸,道:「陪你玩,你只當是我在陪你玩……」
小狐狸沒聽得清楚,見仙君沒有動怒,便赤足下了床,走到門口時,仙君又叫住他:「玉兒,竹林里長了新筍,很是可愛。」
「我不喜歡筍。」小狐狸苦惱地說。
「那我再種些桂花樹,等花開了摘來釀酒。」
小狐狸頭也不回,變回了原形,從門檻上跳出去,「種吧種吧,許我下次再來就能喝到呢!」
仙君還有些話沒說完,小狐狸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了,仙君嘆了口氣,走到門邊,看著院中景色,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執玉的心口像被針刺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