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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們可不可以帶它回家?」
第2章
白華曾經不理解顏色的意義,眼中的紅色不會令它心情激動,綠色不清新,藍色里沒有理性,那個小孩的眼睛也只是和它一樣的罷了。很久之後他才真正看清了傅司的瞳孔,是分明是深邃的一片夜空,有星光點點。
鬧鈴沒有響,今天是休息日。
白華比傅司先一步睜開眼睛,兩人昨夜最後以面對面的姿勢入睡,傅司一隻手自然地搭在他身上。沒醒的時候只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不重便隨他去了,醒來後卻怎麼想怎麼難受。
白華思緒在「他是主人」和「我不舒服」兩件並列事實上搖擺了一下,立刻選擇了後者,傅司的手臂被毫不留情地甩了下去。
傅司抬起眼看了白華一眼,然後迷迷糊糊地又睡了。白華感受到傅司情緒里傳來的疲倦,默默端詳著他的睡顏,看到傅司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於是放棄了跨坐在傅司身上好好鬧他一頓的想法。
人類的「工作」,好像真的是很累……不但要一大早強迫自己起床,還要出家門,現在外面那麼熱,他連窗口都不願靠近。
白華此刻感覺到自己身體很輕快,像是被整體復原了一般,拉開領子,遺留下的紅腫也消退乾淨了。他知道自己會在接下來的數個小時中逐漸倦怠,靈魂進行一場新的輪迴。皮囊不會變化而內里飛快衰竭,直至終點,再得新生。像是人為撥動的鐘表,指針以不屬於它的節奏一圈一圈旋轉,在崩壞邊緣不斷湊向「12」,不斷從「0」重啟。
當然,這其中包含了他所付出的一點小小的代價。
白華閉上眼睛,下一秒白髮的男子消失了,剩下的散落在床單上的睡袍。一隻身體靈活的白貓鑽出被子,它的瞳孔因為屋內光線昏暗而成圓,沒了異色瞳的特徵。
白貓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向傅司,它的每一爪都實實在在地踩在被單上,甚至留下了極為輕淺的印記和寥寥幾根貓毛。它和傅司的身體離得很近了,白華毫無猶豫,直接透過傅司的身體,穿了過去。
傅司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依舊是安安穩穩地睡著。
它曾經被傅司放進貓包裡帶出門,兩爪搭在邊緣。鄰居家的阿姨驚訝於它的存在,還伸手摸了摸白華的腦袋。
「這是小白嗎?它真的好長壽。阿司有什麼秘訣嗎?」
阿姨的手被家務操勞得糙而腫脹,帶著微熱的溫度,在接觸到白華皮毛的那一刻,它徒然躲避開,抑制亮出爪子的衝動,顫抖著藏在貓包的最深處。
即使可以變回貓咪的形態,能碰到鄰居家的阿姨,能碰到各種不同的外人,它的原型卻碰不到阿司。
因為它已經死了。
純白的幼貓儘可能拱向男孩的懷中,顫著身子在乞求這火熱的體溫。
小傅司胸口的衣服被白貓毛上沾的水浸透,自己的小傘暫且合起。他的媽媽在一旁,與他分享同一把大傘。
白貓叫得有氣無力,眼裡滿是無助。
小傅司安慰地摸摸它的腦袋,望著傅爸爸。路燈旁,男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白貓被帶回了這個不大卻處處是溫馨氣息的小家。兩個男的先去洗澡了,傅媽媽弄了盆溫度適宜的水來,動作輕柔地洗淨白貓,拿來一條毛巾,擦乾濕透的毛,又找來一條毛巾把白貓整個裹了起來,暖和和的。
毛巾是超市里非常便宜的那種,不是特別柔軟,反而手感有些粗糙,卻是白貓打出生以來見過最乾淨的東西。
白貓拿頭頂蹭傅媽媽的手掌,傅媽媽笑了,撓撓它的後脖頸。
小傅司在狹窄的浴室里沖完了澡,穿上背心短褲就跑了出來。
小傅司眼睛微微睜大:「它是白的。」
雨夾雪擾了視線,路燈光線昏黃。小傅司還以為這隻貓崽子是個橘貓!
結果是只楚楚可憐的小白。
傅媽媽撫過兒子尚且帶著水汽的發梢:「它要是再髒一些,你是不是以為是只黑貓?」
小傅司思考了一下,老實點頭。
傅媽媽把白貓抱給兒子:「它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雜毛,白得這樣純粹的貓咪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尚且年幼的傅司小心翼翼,白貓在溫暖中睡著了,他生怕把它吵醒。
傅爸爸揉揉他的頭,道:「以後它就是我們家的一員了,給它起個名字吧。」
名字……窗外還下著雨夾雪,雨點噼里啪啦,雪花洋洋灑灑,相比之下還是雪更美好一些,也符合它皮毛的顏色。
小傅司:「『白雪』,或者『白花』呢?」
白貓好像要醒了,幅度微小地動了動。
給它洗過澡的傅媽媽提醒他:「阿司,這是一隻公貓。」
傅爸爸嘟嘟囔囔:「明明長得那麼秀氣,卻是只公貓。我還想著多了個閨女。」被傅媽媽狠狠拍了下後背。
小傅司沉默了片刻,說道:「那就叫『白華』。」
懷裡的白貓正好睜開眼睛,以前它只有一個共通的名字叫「咪咪」,而現在,只屬於它的新名字從天而降。
白華。
傅家開了一間麵包房,規模很小,主要的客人也就是周邊的鄰居。他們家所在的地段基本不會有觀光者過來,偶爾客人中出現一兩個生面孔,當時店裡的客人會和傅家父母一起格外熱情地招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