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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我的一種感覺。我覺得咱們不會分開。」傅司說的話很直接。本以為是錯覺,卻沒想到成了現實,這還不值得高興嗎?
剩下的事,也沒有疑惑的必要了吧。傅司攤平下一件衣服,是他的一件白襯衫,袖口的扣子有些鬆了,被一洗之後差點掉下來,於是他又去找針線。全程他用餘光留意著白華的視線,片刻都沒有離開。
那個可憐的抱枕不知不覺已經從白華的膝上滾下,躺在地上無精打采地翻了個身。白華勉為其難彎腰拾起,看見傅司柔軟的黑髮有些長了,在射進屋內的太陽光下帶上柔和的光澤。
半晌,白華道:「『不會分開』是什麼意思?從現在,一直到傅司你死掉為止嗎?」
問出這句話時白華的語音語調實在是很認真,傅司笑了,說:「是誰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被白華狠狠瞪了一眼。
「別這麼不仔細……嗯……應該叫什麼?」
傅司照搬自己的直觀感受:「『認真』?」
白華若有所思:「我覺得還差一點,就那麼一小點點……」他用尾尖和右手的食指手指貼近,其間留出小段距離。比劃了半天還是覺得不對,懊惱地咬住下嘴唇。傅司懷疑他已經連剛才問了什麼問題都忘記了。
不過,既然白華認真地問了,他也當然要好好回答。傅司說:「對,只要你願意,我都會陪著你。」
「真的?」
「我騙你幹什麼!」傅司失笑,他哄著自家東想西想的貓,「我喜歡你,所以會這樣做。」
那頭白華笑彎了眼,和追問時後的氣質一下子就不一樣了:「我也喜歡傅司。」
傅司驚訝:「你是不是看了什麼電視劇?突然這麼肉麻。」
他把衣服全部摞在一起,整整齊齊地放進狹小的衣櫃。父母的衣服仍然占據了衣櫃的一小部分,每過一段時間,傅司便會去清潔整理,就仿佛他們仍然在他和白華身邊,從未離開。
這是他的一個美好的願景。傅司為人一向務實,但偶爾……也會給自己留下一些心靈上的慰藉。他自認心理沒有強大到看著父母的遺物而不悲慟,只是當那時還是普通小貓的白華在他腳邊打轉,兩爪掛住他的褲腿,仰頭向他輕柔地叫,便覺得自己也不孤單,白華會一直陪著他,直到白貓相對短暫生命的終結。
現在白華向他提出了相同的要求,理所當然,不是嗎?
他收拾衣服的這段時間廚房的麵團正好完成第二次發酵,只差上烤箱了。傅司拍拍手,一抬頭看到白華把平時放在柜子里減少外部空間擁擠的烤箱抱了出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正好,在他抬頭時從臥室門口經過。
赤腳站在門口的白華一臉洋洋得意。你看我們配合很好吧!
是的。傅司給他一個大拇指,白華顯然理解這個手勢的意思,開開心心地走了。
「誒,不對,白華,地上涼,把鞋穿上!」傅司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還是有點心累……
白華的要求理所當然,但傅司知道,自己一定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答應他。
他或許對白華有一些,家人以外的感情。
傅司坐在床邊,手指在被子上划動出一個個雜亂的字符,沒人能看懂,他自己更是不清楚。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奇怪,似乎也沒有那麼光明正大。冷靜一點,是因為白華的過於惹眼的外表嗎?傅司自信任何人見了白華都會失神,然而……
手指忽輕忽重地揪緊被子,直到白華不耐煩地探頭。
「阿司!」
傅司驀地從沉重的思緒中拔出。
只見白華的尾巴飛快地搖擺,腳上已經乖乖穿好了拖鞋,就是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難以說清整個人的氣質是如何的,卻能讓人不住聯想起高山上乾淨的雪。
「等你好半天了,你倒是快一點。」
傅司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說話有些找不著調子,他活了二十年,這還是第一次體驗到這種窘迫的感覺。
他試著開口:「白華……」
一對貓耳豎起來。
「一會你不要靠近台面,你會掉毛。」
白華怒氣沖沖地跑了,在沙發上變回白貓縮成一團說什麼都不理。傅司也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他不知道白華竟然是能變回貓的,想去碰它,結果手直接穿過了白貓的身體,什麼都沒有摸到。從此類似的對話再也沒出現過。
傅司家臨近北方,入秋後天氣轉涼情況極為明顯,之前因為白華的動作,被子滑落了一半,白華的睡衣本就系得松鬆散散,在他一番折騰之下,蔽體功能喪失大半。裸露的肌膚在空氣中微微顫抖。
兩個人抱在一塊,傅司自然第一時間察覺到白華的瑟縮。他心中嘆氣,把被子給他蓋好。
白華不領情,又掀開了。他哆嗦只是生理反應,其實身上熱得很。
他幽深的眸子緊盯著傅司,語氣帶上了委屈:「你別躲我。」
此時此刻,傅司心裡是真的忐忑。他慢慢抓住白華的手,白華將他的手牽過來,在臉上輕柔地蹭了一下。
傅司心裡的那塊大石頓時落了下來。
他笑了,然後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墓地附近有一片小樹林,顯然是有人修剪過的,與墓園的整體氛圍很相配,傳遞出一股靜謐的氛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