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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南喻沒有任何隱瞞,他也根本不知道何鄖為什麼要跳樓,事實上昨天晚上何鄖一切都很正常。
任南喻都還記得他那天晚上在瘋狂補作業,還找何鄖借了作業抄,抄完作業之後,他也把作業還給了何鄖。
何鄖當時好像笑了笑,笑他臨時抱佛腳。
任南喻如實說了,警察也很快就讓他走了。
但很快,他們宿舍的人又被進行了第二波、第三波詢問,詢問的內容也漸漸的變得有了針對性。
任南喻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等他察覺的時候,警察已經開始詢問他是否欺負過何鄖。
任南喻自然不會承認自己根本沒做過的事,但那些警察好像不這麼認為,他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連著折騰了有大半個月。
任南喻一開始只是十分的憤怒,直到那些警察走掉,他才發現他是他們宿舍裡面唯一一個被纏了大半個月的人。
也是那之後,周圍的一切就都變了。
那之後任南喻花了有大概半學期的時間,才弄明白髮生了什麼。
似乎所有人都覺得是因為他對何鄖做了什麼,是因為他欺負何鄖,所以何鄖才跳樓。
任南喻一開始十分的憤怒,他試圖解釋,也和以前那些朋友和舍友吐槽,但面對他的憤怒,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卻越發的避諱。
所有人都在為何鄖不平,就好像他是那個罪大惡極的魔頭。
任南喻只覺得可笑,他甚至都不知道原來何鄖還有那麼多所謂的『朋友』。
一切就這樣慢慢發展著,到了最後半學期,甚至都沒人願意跟他說話,好像跟他說句話就會怎麼樣。
面對這樣的變化,任南喻一開始無比憤怒,憤怒之後卻是茫然。
那段時間,他想了很多,他甚至一度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過分的事,變成了欺凌同學的惡霸。
但事實上卻並非如此,他和何鄖的交流真的只是普通同學舍友的程度,甚至他叫何鄖幫忙帶飯和占座位的次數,都比不上宿舍其他的人多。
而且他也從來沒虧待過何鄖,有來有往一直是他的作人準則,他從來不會讓對方吃虧。
那段時間,大概是因為某種程度的處境相同,任南喻突然就有些理解何鄖為什麼會跳樓。
他跳下去,也不足為奇。
何鄖會形成那樣安靜的性格,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家庭條件不算好,父母起早貪黑,做著好幾份工辛辛苦苦近二十年,才總算是把他供上了大學。
任南喻跟他算不上非常熟,至少不是會談心的那種,但也曾聽他說過,他父母似乎對他期望非常的高,還想著讓他繼續讀下去,讀研讀博的。
只是何鄖雖然考上了大學,但是成績卻一般。
他不是不努力的人,相反,他非常的努力,但高中篩選掉一批讀書差的後,大學裡面會讀書的人比比皆是。
他原本還算中上的成績,到了大學一下子就被拉到了中下,有時候甚至還會掛科。
就他這成績,甚至比不上整個大一大二都在放開了玩,每次考試才臨時抱佛腳的任南喻。
何鄖自己也曾感慨過,他要是能夠有任南喻一半聰明就好了。那時候任南喻當他開玩笑,根本沒當真。
讀書上不行,何鄖人際交往更是一團糟,或者說是根本就沒有人際交往。何鄖少有的認識的那麼幾個人,還都是任南喻帶著認識的。
老師方面,那麼多學生,他們能記住何鄖叫什麼就已經不錯。
也是那時候,任南喻才突然發現,他竟然成了何鄖唯一的朋友。
他一個不過就是和何鄖多說了兩句話,帶他出去打了兩次球的人,竟成了他整個大學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何其可悲?
何鄖自己大概也知道那是一件何其悲哀的事情,所以他才會一躍從樓上跳下去。
至於那些反過來針對他的同學,其實想想,任南喻也能想明白他們的心態。
他們大概就是覺得不想和這件事扯上關係,但卻又需要一個讓自己安心的替罪羔羊,而他,不幸成為了那隻羊。
逼著他去做那隻頭羊的人里,就有趙海嵐。
他們宿舍原本一共四個人,何鄖跳樓之後,趙海嵐沒多久後就也搬了出去,事情差不多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惡化的,學校裡面漸漸的有了他欺凌同學的傳言。
趙海嵐之後,另外一個同學也搬了出去,那個人雖然沒說什麼,但那種情況下,他的沉默無異於就等於默認。
「其實我後來覺得,我也不能說是沒有責任。」任南喻把手裡頭都捏彎掉的菸頭彈了出去,任由它掉在地上。
黑暗中,湛章語一直靜靜聽著,若不是因為還有微弱的呼吸聲,任南喻都有一種這屋裡就只有他一個人的感覺。
「他那時候大概是把我當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只不過那時候的我根本不懂,也沒有盡到救命稻草的責任。」任南喻語氣輕鬆,聲音卻有幾分沙啞。
湛章語嘴巴張開,可沒能發出聲音來,他喉間一片苦澀。
湛章語沉默,任南喻笑著又道:「那時候但凡我多多個心眼,說不定就能察覺他不對勁,可以帶他去看醫生,他就不會夜裡爬到樓頂跳下去。」
任南喻不知道何鄖跳下去之前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那時候的何鄖為什麼會把他當作救命稻草,這些他也永遠不可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