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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角落隨時都有事情發生。
自己知道的還是太少了,回想起在論壇上看到的討論,他努力用友善的語氣叫了一聲:「學長。」
「怎麼?」賀洞淵手肘搭在方向盤上,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正值黃昏,他半身沐浴在從車窗外潑進來的漫天天光里,堅毅俊朗的側臉線條如同鍍了一層金光。
「等下去吃點東西?我請你。」林機玄說。
「哦,」賀洞淵心裡跳了一下,他側眸看向林機玄,略一抿唇壓下嘴角,用好似給了林機玄一個天大的恩賜的語氣,淡淡開口,「行吧,正好有空。」
林機玄:「……」放屁,等下就在飯裡面下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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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機玄帶他吃的館子是常跟孫蒙去吃的,地方不大,但環境乾淨,勉強對得起賀洞淵保時捷車主的身份。
店老闆是個已過中年的胖老闆,不僅忙碌在前台接待客人,還時常到後廚客串一下大廚,手藝意外不錯,見到林機玄時準確無誤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順嘴問了一句:「還照老樣子點嗎?」
林機玄來的時候一般只點一碗魚香肉絲蓋澆飯,這次帶了賀洞淵,怎麼著也算是宴請,抱著待客有禮的態度問道:「想吃什麼?有忌口麼?」
「沒吧,」賀洞淵猶豫不決地說,「隨便你點。」
「口味呢?」林機玄看他一眼,沒搞懂這個「沒吧」的「吧」是幾個意思,客套麼?
「都行。」賀洞淵拿著菜單看了一會兒就不耐煩了,隨便點了兩個菜,林機玄補了個湯和自己想吃的。
菜上得很快,賀洞淵拿起筷子掃了一眼餐盤裡的東西,指著其中一盤問:「魚香肉絲?」
「怎麼?」
他一本正經地問:「為什麼沒有魚?」
林機玄:「……」兄弟你認真的嗎?
他從林機玄的表情中讀懂了什麼,用大赦天下的語氣說:「行吧,沒有就沒有吧。」
等菜上來,他以一個彆扭的姿勢握著筷子沒動,問道:「怎麼突然想請我吃飯?」
林機玄瞟了一眼在賀洞淵面前擺著的一盤紅燒獅子頭和一盤毛血旺,心想這得多人格分裂才能同時容忍極端甜和極端辣兩種菜色同時出現在一個桌面上。
他看著賀洞淵撇了一小塊獅子頭,用苦大仇深地表情塞進嘴裡,不由開始懷疑自己平時吃的到底是什麼餿飯破菜,這究竟是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小少爺,這年頭開保時捷的都不吃魚香肉絲和紅燒獅子頭了?!
乾脆眼不見為淨,林機玄頭也不抬地說:「想問問學長有關這行的事情。」
「這行?哪行?」賀洞淵一怔,反應過來後,那些林機玄做的要命的事情全都一股子涌到眼前,他冷笑一聲,語氣欠揍地說,「明天下午省級法院有個連環殺人案要開庭,想跟我去來場浪漫而充實的約會?一起來揭秘兇手陰暗的內心世界?可惜的是這場沒什麼懸念,殺人證據確鑿,十成十死刑。」
林機玄聽他夾槍帶棒的語氣,也沒了好臉色,要笑不笑地看他:「學長真幽默,再多說半個字你是個傻的也證據確鑿了。」
他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靠在椅背上,袖口稍微上扯了一點,隱約露出手臂上向手背漫過去的金色梵印,賀洞淵眼眸顏色很深,看林機玄的眼神越發犀利,他淡淡問道:「你什麼時候入行的?我打賭不超過一個月。」
林機玄點了點頭:「學長高估了。」
賀洞淵一噎,沉了臉色,說:「趁早改行,當天師,死路一條。」
「學長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又怎麼知道我活得好好的?」賀洞淵盯著他的神色,冷冷反問。
林機玄一怔,蹙緊眉頭,上上下下打量賀洞淵,這人手腳完整,還帶著一股子打小養尊處優的傲氣,但就是——他試圖觀賀洞淵面相,但腦海內一片空白,原以為是技能失效,看店老闆的時候卻一清二楚,祖宗十八代都差點給他看出來了,獨獨對賀洞淵不好使。
又猜測可能是賀洞淵有什麼法子遮了自己的命數,不讓人有機會窺得一二,但那日他小叔叔在場時,林機玄也能看出來那男人臉面上的大氣度和勃然佛光,是個長命百歲的面相,怎麼偏偏就看不出賀洞淵?
真是稀奇。
他略微眯眼,說:「學長龍虎精神,不像是短命的。」
「是嗎?」賀洞淵輕聲反問,扭頭不看林機玄,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點上,修長的手指間漫開淺淡雲霧,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忽然笑了起來。
男人笑起來的樣子格外精緻好看,就連語氣也詭異得柔和了三分:「我確實不是短命的,我早就死了。」
兩人同時一怔,賀洞淵微微蹙眉,神色間有些懊惱,他深吸幾口煙,說:「我開玩笑的。」
「學長真幽默。」林機玄聽不出來這話到底是真是假,可如果賀洞淵早就死了,眼前這人算什麼?被鬼魂操控的肉體?大剌剌地站在陽光底下,抽著人間快活太平煙?
太囂張了吧?而且之前錢蔭瞧見賀洞淵慫成那廢物點心樣,哪有走陰人這麼怕鬼的,那得是修成多少年的厲鬼?!
「傻學弟。」賀洞淵撐著下巴看林機玄,兩人的距離倏然近了,林機玄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賀洞淵溫熱的呼吸拂在自己臉上,他下意識向後撤了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