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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說得通。
但是太可怕了。
林機玄不敢相信這世界上居然會有這麼一隅角落,用障眼法和心理暗示組成了一場瞞天過海的騙局,還偏偏存在於世,安然度過了這麼多年。
這裡所有人都被割斷了真正的輪迴之路,以鬼怪姿勢以人類的意識活了這麼多年,其實活出來的都是一片虛假。
他想起墳墓里那些孤魂野鬼們質樸的聊天談吐,心裡生出一片冷意。
「每十年祭祀一個女孩的事情我不打算去問林茂,」林機玄冷著臉說,「學長,去墓地,帶上你的降魔杵和伏魔杖,僧祇支和袈裟也穿上。」
賀洞淵:「……這麼大陣仗?」
林機玄:「得讓有些人……不,有些鬼知道,這個世界有天理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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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機玄和賀洞淵一出門,錢活就從背後跟了上去,聽見聲響的林茂也跟著穿衣服起來,尾隨他們前往墓地。
兩人聽見背後宵小的動靜,都裝作沒聽見,踏過木橋,直接來到林建秋的墓前。
林機玄把鬼面具戴上,撐起人皮骨傘,又看到了滿座孤魂野鬼。
他開口便問:「林家為什麼每十年都要殺一個女孩當做祭祀?」
他亮出掌心雷,符咒威力在黯淡黑夜下十分有威懾力。
賀洞淵一副高僧扮相,手裡攥著修行珠,另一隻手手握降魔杵,笑著說:「說實話吧,不然就得去西天跟佛祖解釋了。」
林建秋:「……」
他張了張嘴,還沒蹦出來一個字,忽然看到眼前雷光一閃,林機玄掌心雷轟了出來,把他的墳墓直接炸了開花。
林建秋渾身一抖,想逃竄,但沒地兒逃,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卻緊咬著最後的防線,不肯開口,看著林機玄的眼神大有玉石俱焚的堅決。
「我已經知道落鳳村的秘密了,」林機玄說,「鬼女娘娘,林氏一族活口。」
他沒有多說,只提了幾句關鍵詞便看到林建秋臉色一變。
他掙扎了好久,一層薄薄的魂魄在月色下慘澹得幾乎消失不見,最終,他在黑夜中長長吐出一口氣,嘆息說:「這是林家的罪孽,每十年獻祭一個女孩是為了製造一個鬼門關的引渡者,這是巫女娘娘臨死前留下來的話。」
林建秋說:「如果沒有引渡者,每當十年的七月半,鬼門關打開後,陰兵借道,百鬼衝出鬼門關,我們村裡的孤魂野鬼會全都死在這些厲鬼的撕扯下,魂飛魄散,那是真正的永世不得超生!為了村民,我們也沒有辦法,只能犧牲一些女孩保全村民的魂魄。」
「那些被你們獻祭的女孩會有什麼下場?」
林建秋:「她們都是村外人,是和人販子買過來的,我們會按照巫女娘娘留下來的方式獻出她們的魂魄作為引渡我們輪迴投胎的引渡人,而她們也會因為這一份福祉而得到更好的下一世。」
「荒唐——」林機玄氣極反笑,「真是荒唐!你們瞞天過海,製造了一個荒唐的世界,還要用這種荒唐的方式苟延殘喘地過著虛幻的日子!輪迴投胎?更好的下一世?你們不過是一群被假象蒙蔽了雙眼的奴隸!你又怎麼知道這是一份福祉而不是一個足以讓她們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苦差!你知道這些鬼魂——」
他眼神冷厲地掃視著在場的孤魂野鬼,他們像是未知的懵懂稚童一樣無辜而又坦然地看著林機玄,讓林機玄幾乎不忍心戳穿這些假象。
「冷靜一點,」賀洞淵修長的手指穿過林機玄的指間,與他十指交握,低聲安慰道,「小心他們魂魄震盪,在想到解決辦法之前先不要跟他們說比較好。」
「我知道,」林機玄咬牙切齒地說出這三個字,他看著林建秋,說,「你們會有報應的。」
林建秋駭然失色,他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卻又模糊不清,只能震驚地看著林機玄:「你什麼意思?什麼輪迴轉世?什麼苦差?」
「看來你都知道了。」背後忽然傳出聲音,林機玄聽出聲音的來源,回頭看了過去。
黑暗中,林茂佝僂著老背走了出來,他看起來比之前還要衰老,整個人都透露著朽木般的氣息,他低聲咳了咳,說:「這一代所有的罪孽都在我,如果真有報應,就報應在我身上吧。」
他滿是溝壑的臉龐上流露出了極大的悲哀,像是個臨死前在誠懇懺悔自己罪過的人,沉聲說:「是我殺了宋娟,在我當村長的四十年來,像是宋娟這樣的女孩我還殺了三個,她是第四個,為了完成巫女娘娘的囑託,也為了保護村民的性命。我騙了你們,其實我也親眼見過陰兵借道,在我剛剛繼任村長那一年,我親眼看著陰鬼吃掉了村民的魂魄,只因為我那年沒有按照巫女娘娘的囑託,獻祭引渡者。」
他抬頭看向林機玄,大聲喊道:「你們殺了我吧——但是請求你們救救無辜的村民,馬上就七月半了,鬼門一定會打開,到時候又會有大量的村民被害!」
與此同時,黑暗中,另一人悄無聲息地靠近林機玄,趁著林茂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瞧瞧摸出隨身攜帶的小刀,正要從背後刺入林機玄的心臟時,一隻結實有力的手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將他的手腕卸了下來,隨後,一記結實的頂踢讓他膝蓋一彎,就地跪了下來。
賀洞淵反手擒住想要偷襲的錢活,陰惻惻地問:「怎麼?你已經等不及想先去餵那些陰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