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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餃子醒了過來,他從沙發上坐起,下意識要摸眼鏡,但沒摸著,眯著眼到處瞟,最終好不容易對上一張疑似人臉的東西,問道:「怎麼回事?我怎麼渾身酸痛,我怎麼睡在這兒?我眼鏡呢?」
「眼鏡?那兒呢。」賀洞淵從樓梯拐角下撈起一副黑框眼鏡,鏡腿被撞斷了,左側鏡片裂開一道。餃子無語地接過眼鏡,調整了下角度,腦子跟隨著視力一塊兒回來了。
「我昨晚想裝監控,」餃子盡力在腦海里搜掛著所剩無幾的記憶,「想看看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但突然聽到有人喊我,我一回頭看見個小孩。」
「小孩?」
「是,漂浮在半空中,身上烏黑,臉卻極白的小孩,」想到什麼,餃子臉色煞白,說,「他說要跟我一起玩,我沒理,以為只是個全息影像,正在找角度的時候,忽然感覺一股冷透全身的氣息,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賀洞淵拖著尾音,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餃子掙扎地說:「我不信這世界上真的有鬼。」
「那你來這兒做什麼?」林機玄譏諷地問,「真正不信的人壓根就不會來碰,你會來,證明你心裡至少有五成信,你想證明沒有。」
餃子臉色一變,鏡片碎裂讓他眼前的世界也分裂成了幾個部分,他一時不確定這個世界的真實性了。餃子乾脆把眼鏡摘了下來,瞪著一雙直視迷霧的眼睛,滿臉都是青春期的迷茫與未知:「我確實……信過,大概是三年前,我高考結束和我同學在網吧玩了個通宵,你們應該知道網吧的包夜時段,晚上11點到第二天5點。我們5點從網吧出來的時候,看到有人自殺。他死得……」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件事情,曾經在無數個夜晚纏繞在他睡夢中的畫面在剎那間紛至沓來,餃子捏著眉心,說,「可以說是很藝術。他站在晨光里,用刀抹開了自己的脖子,鮮血灑在微涼的薄霧裡。那畫面我們一時都看怔住了,直到下一刻,我看到一個戴著金色花紋面具的男人走了出來,從他體內抽走了——魂魄?哈,我至今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東西,完全超出了我的認知。」
在餃子說這話時,林機玄察覺到芊芊一直在沉思什麼,他看了芊芊一眼,芊芊察覺到林機玄的目光,從沉思中回過神,抬頭沖他笑了一下。
芊芊妝容化了不少,露出最純粹的五官:「那個金色花紋面具的男人我也好像見過……」
至此為止,別墅內的六個人全都和浮屠道有了聯繫。
第62章 第七個人(九)
芊芊在開口講述自己的事情之前,先問了餃子一句:「你也在D市?」
餃子眼神閃爍了下,眉頭跟著蹙緊:「我老家在D市,你見到的也在D市?」
「對,」芊芊神色複雜地說,「不過是在一個月前,我瞧見的也是自殺,自殺的畫面也很美,那是個女孩,看年齡像是大學生,留著一頭非常漂亮的長髮,正在河堤邊架著畫板寫生。我剛要走,就看到她將畫板推下了河堤,抹脖子自殺了。我嚇了一跳,急忙跑過去救人,就看到一個戴著金色蓮紋面具的男人走了出來,從她體內——」芊芊看向餃子,互望一眼就讀懂了對方眼神中的意思,芊芊舔了下早已褪去顏色的嘴唇,說,「抽走了鬼魂,啊,」芊芊抓狂地揉著自己凌亂的長髮,「現在回想起來都一身雞皮疙瘩,不是說鬼這東西壓根就看不到嗎?怎麼會看得清清楚楚,我當時還在想,不會在拍什麼vlog吧?」
「地址呢?」賀洞淵嚴肅地問。
「靜寧區。」
「靜寧區。」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賀洞淵得了這消息,又奔出去打電話了,這一通電話打了很久。
賀洞淵回來後頂著一張焦頭爛額的苦瓜臉跟林機玄抱怨:「老子不是放假出來跟你玩的嗎?怎麼比上班還忙。」
他巴不得把手機通話記錄懟在林機玄臉上:「姜憑風那貨跟我的通話時長都快比跟我姐的長了。」
此時,芊芊和餃子都被林機玄打發休息去了,別墅大廳只剩下他們倆人。賀洞淵從進門開始就在絮叨,像是個上了年紀又多年不見子女的寡居老人,一時之間恨不得把能說的所有話都一股腦的全都倒出來。
可他抽菸的手在微微發抖,嘴角繃著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林機玄不知道他外出和姜憑風這一通電話都聊了什麼,但賀洞淵肉眼可見的變化讓他心裡倏然擰了一下。他曾經深思過浮屠道與賀洞淵的關係,遠不是表面見到的那樣簡單。以賀洞淵的性格,天塌了他還能笑著調侃太陽曬得太厲害了,探到浮屠道卻是前所未有的緊張與憎惡。
「分局讓我早點回去,我說我下不去,外頭暴雨,山路都塌了,他們不信還說要讓直升機吊我回去,我假還沒結束呢,傻子才回去勞心勞累地給他們做牛做馬。別墅底下兩個大項目裡頭還不知道藏著什麼玩意呢。哦,對了,這間別墅的主人我也叫人好好查了下,姜憑風那廢物屁都沒查出一個,我看他是不想幹下去了,不知道我姐喜歡他什麼,人又訥,沒情趣,辦事還不牢靠,那麼大的事情——」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壓不住的情緒波動充斥著他沙啞的嗓音里,「這麼多年,居然一點也沒查出來。」
林機玄看著他,越發像是個打碎了花瓶還在竭力隱藏的孩子,伸手學著賀洞淵曾經對他的樣子,在他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笑著說:「老學長,穩重點,你現在就像是個突然意識到明天就開學了作業本還不知道在哪兒的小學生。」他順手擼了下賀洞淵有些亂了的短髮,柔聲說,「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