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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這還有個對手戲。
賀洞淵言辭僵硬,恐怕這番話說出來自己都慪得慌,也難為他能扯著嗓門大半夜的鬼哭狼嚎。這要是萬一有人路過,錄音下來放在網上一傳播,一準火透半邊天。
林機玄沒忍住,笑出了聲,正巧卡在賀洞淵停了澎湃的演技沒出聲的時候,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賀洞淵敏銳地站直了身體,在黑黢黢的公寓裡發出一聲憤怒的質問:「誰?」
「經過今晚這麼一遭我是確信了,」林機玄從陰影里走了出來,一張乾淨漂亮的臉露在月光里,「你確實是個傻的。」
賀洞淵怔了一下,眉頭蹙緊,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不是為自己在做的事情辯解:「你怎麼來這兒了?不是說等我二十四小時,你不守約定,想先來這兒引誘下言咒的人出來?找死嗎?!」
這話裡頭壓著怒氣,林機玄說:「那你又是在做什麼?給你二十四小時是讓你搜查的,不是在這兒秀你尷尬的演技。」
賀洞淵:「…………」
兩人這算是雙向抓包,擺明了誰都沒真的打算等到二十四小時,賀洞淵也不好說什麼,心裡憋著一股火,說:「沒轍,浪費時間,我在這兒磨得嘴皮子都破了,也沒見那厲鬼跳出來給我下言咒,我說得還不夠狠啊?就我說的這些破事都夠下十八層地獄了,佛祖都普度不了。」
「是度不了,」林機玄看他一眼,笑著說,「我佛不度憨批。」
賀洞淵徹底無語了,他試探地問:「剛才我說的那些你聽去了多少?」
「差不多聽全了。」
「那我得申明一下,」賀洞淵說,「我說得那些只是為了將厲鬼引出來,不代表我的個人觀點,我持反對態度。」
林機玄:「不然厲鬼就真出來了,你和那些人的本質區別就在這兒,你身上沒有那股氣勢,所以怎麼說都不會招來言咒。」
賀洞淵蹙眉:「你不是打算用這個辦法?」
「是,但不是像你這樣,」林機玄從包里取出人皮骨傘握住,向大廳走去,他站在賀洞淵身邊,掃視了大廳一眼,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在看著我們,一直在陰暗的角落裡窺伺著這個世界,用最怨毒的眼神看著周遭的一切。你很想離開這兒吧,但是你不能,所以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最痛恨的人逍遙法外,詛咒那些和他犯下同樣罪過的人,然而有什麼用呢?」
他譏諷地冷笑一聲,說:「那個你最痛恨的人現在正在做什麼?五年過去了,他應該已經建立了家庭,和另一個女人說著當初和你說的情話,他一定很愛那個人,因為他選擇了她,而不是你,在將你和你的孩子一起推下樓後,他找到了屬於他的愛情和美滿的婚姻,他早就忘了你,誰還會記得曾經被自己殺死的人?」
「是不是想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受害者會淪落到這樣的下場,但有時候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諷刺。惡徒得不到報應,善意總是被尖刀撕碎,無辜的人和真相躲在角落裡苟延殘喘,站在光明里的人多是披戴著光鮮亮麗外表的魔鬼。可那又怎麼樣呢——」
林機玄感覺到周遭颳起了陰風,他緊緊握住手中的人皮骨傘,捅出最狠的一刀:「他還是活得好好的,他甚至可能還不知道,曾經有一個小小的生命在你的肚子裡成型,十個月後,會來到這個世界與他見面。可惜已經沒有了,你的孩子和你的屍體一起化成了灰燼。而他——也許已經有了新的孩子,他一定會很愛那個孩子。」
「小心!」賀洞淵厲喝一聲,修行珠碰撞間發出清脆聲響,兩臂梵文盡現,在那道言咒打過來的瞬間,林機玄張開人皮骨傘,血紅的光芒籠罩了林機玄,將言咒阻擋在傘外。
賀洞淵放心地吁出一口氣,當機立斷抓到厲鬼的方位直奔而去。
林機玄收了傘也迅速追了過去,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被他放在包里的摩睺羅有異狀,拿出來一看,陶土製的小人臉上流下了兩行清澈的眼淚。
第34章 連環訂單(二)
賀洞淵當機立斷開了靈視,能清楚地看到厲鬼的動態,他在狹窄的空間內左沖右撞,全然不顧那些攔在眼前的碎石瓦礫,鎖定了厲鬼。
有他前去追厲鬼,林機玄非常放心,他仍留在原地,仔細觀察著這個摩睺羅。
大千萬物,皆有生靈。人生時,靈在血肉,人死後,靈歸於天地,謂之魂靈,這是介於人與鬼之間的一種狀態,非人非鬼,既不能往生,又不能復活,是一種非常脆弱的狀態。
然而,魂靈既像人又像鬼,以鬼魂的狀態,有人的思想與情感。
他猜,那鬼嬰還未真的變成鬼魂,此刻附身在摩睺羅里的應該是那孩子的魂靈。
林機玄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一看,是趙昌平給他發來的消息,這條消息幾乎塞滿了一整個屏幕——
「我爺爺在我出生前就沒了,是病死的,那個摩睺羅是奶奶懷孕時送給她的。奶奶說過,那個孩子如果能順利生下來的話,我要叫他一聲大伯,可惜被她不小心滑胎滑掉了。奶奶總是把這個摩睺羅當成那個孩子,和他說話,早年嚴重的時候,甚至覺著大伯的魂魄就附在那個摩睺羅里,平時吃飯都會將它擺在桌面上,放上一個碗。後來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偶爾會將摩睺羅拿出來,和他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