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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著這道從小到大纏繞在耳邊的聲音,林機玄筆走龍蛇,很快便寫出了一手漂亮的小楷。
天罡煞畢,符成。
林機玄掃了一眼自己畫好的符紙,毫不猶豫地走出房門。
「呦,」孫蒙正在喝他的那份粥,仰起頭笑著問,「身體好點了?」
林機玄目光掃過他,落在他背後的小鬼身上,從林機玄推開房門起,那小鬼就擺出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一見到他看向自己,立馬齜牙咧嘴,嗷嗷叫著死命拉扯孫蒙的頭髮。
「哎呦。」孫蒙一口粥沒咽下去,被這麼一下弄得差點噴出來,含糊著說,「難不成我身上有跳蚤?」
他說著伸手去撓胳膊,正是盛夏,天氣熱得很,孫蒙短袖卷到肩膀上,屬於青年人的結實胳膊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紅痕,一道又一道,有新有舊,舊的不見癒合,新的仍在淌血。
林機玄眯了眼睛,跨前一步,那小鬼喉嚨里漫出警告的吼聲,林機玄再動一步,小鬼立馬在孫蒙眼裡狠狠地扎了一下。
「臥槽!」孫蒙一聲慘叫,捂了眼睛,身體弓得像是只煮熟了蝦仁。
林機玄趁孫蒙捂了眼睛看不著情況,搶前一步,將符紙往小鬼腦門一貼,口中飛快念誦咒文——
「赫赫陽陽,日出東方,吾敕此符,普掃不祥!」
青年嗓音乾淨,聲音落下的一刻,符咒變成一團火燒著了小鬼,在心不甘情不願下,小鬼嚎叫著變成一團飛灰。
孫蒙似乎察覺到什麼,「啪」地一下打在後頸,摸了滿指頭灰,他愣了一下,拼命拍打脖子:「你在我衣領里倒什麼了嗎?怎麼一手的灰?還有你剛才念的啥?什麼哼哼哈嘿的?」
「拍死了一隻蟲子,剛才在床底下找東西,手上沾了點千年老灰。」林機玄沖他亮了下自己的掌心,手指尖還有點灰黑,他進廚房把手洗了,出來後坐在孫蒙對面,把自己那碗粥拉到面前,取出勺子,「給我加糖了嗎?」
「加了,知道你嫌棄白粥沒味,我還叫了點鹹菜。」孫蒙一向粗神經,又知道林機玄是個不怎麼會開玩笑的人,也就把這奇怪事翻了頁。他看著掌心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噁心地跟在林機玄後面也去把手洗了。
出來後,孫蒙看見林機玄坐在那兒喝粥,安靜的模樣讓他想起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時候林機玄剛進大學,太陽毒辣,把他整個人曬得像是個霜打的茄子,有口氣沒口氣地拖沓著腳步走進教室。
他皮相好,一進來就招惹了滿教室的目光,周圍人都在看他,議論紛紛,孫蒙慣於「左右逢源」,早就跟周圍同學混熟了,可林機玄一進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全被搶走了,有人提醒他看前面,他一抬眼就看到了林機玄。
少年剛放下書包,汗水從側臉淌下來,沒入白皙修長的脖頸,側臉看過去精緻又冷淡,引得人忍不住往他身上瞧。
人真漂亮。
這是第一印象。
但看著不太好相處。
這是第二印象。
再多看兩眼覺著他像是藏著很多秘密似的,勾得人心裡發癢。
再往後,他發揮自己熱臉貼冷屁股的特長,跟林機玄混成了朋友,知道這人外冷內熱,其實是個心地比誰都善良的人。
臉皮子還薄。
「身體好點了?」孫蒙笑著坐在他旁邊,不知道為什麼,身體輕鬆了好多,他低頭三口兩口就把粥喝了個精光,雙眼放光,「這粥放了什麼?太好吃了吧!」
林機玄看他皮膚上的傷痕還沒消失,許是經年累月堆積下來的陰氣滲透進了腠理。手機震動了下,孫蒙好奇地問:「誰啊?」
林機玄瞟了一眼手機屏幕,解鎖上陰魂不散的符咒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一行紅字伴隨著五顏六色的煙花——「此鬼名叫哀鬼,專挑陽氣弱的人附身,吸取對方生命,恭喜你消滅哀鬼,成功完成第一個新手引導任務!」
看到「第一個」這仨字,林機玄感覺這鬼遊戲後續肯定沒完沒了,咬牙切齒地把手機屏幕倒扣過去。
孫蒙:「……」
他手機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孫蒙劃拉著手機屏幕,說:「鄭軒這孫子發的是什麼玩意?啥意思啊?」
把屏幕亮給林機玄看,上頭是林機玄的照片,他在圖書館的珍本室里借了一本書,正在找管理員登記,隨後一張照片是上面那張照片的放大版,把林機玄借的書給放大了幾十倍。
《三命通會》
隨後接二連三幾張照片發了過來,都是林機玄在圖書館借書。
借來的幾本書依次是《鬼谷子》、《滴天髓》、《葬經》和《大六壬》。
末了又收到一條鄭軒的信息:「什麼年代了,還研究這個,笑得我臉都歪了。你說要是讓學校知道林機玄這人正經課不上,天天鼓搗這些邪門歪道會不會一副手銬給你抓警局裡喝茶?神棍可真該死全家。」
林機玄的臉色沉了下去。
「這些都是什麼書?」孫蒙專業課都學不好,這些被當成「一笑而過」的典籍更是不可能去研究,他收回手機想查查,卻被林機玄按住手。
「約球是吧?」林機玄說,「明晚幾點?」
「你要戰?」孫蒙眼睛亮出一蔟戰火,隨後很快熄滅,「不行,你最近身體不好。」
林機玄沒說話,眼神淡淡地看了孫蒙一眼,這一眼叫孫蒙頭皮發麻,感覺每根頭髮絲兒都立起來了,他立馬識相地點頭:「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