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頁
他伸手攬住林機玄,按住他的腦袋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笑著說:「走吧,再去看看那尊邪佛。」
林機玄看了他一眼,心想自己曾經請賀洞淵吃過一次飯,這個不能食五穀的人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笑著吃下那些飯菜。他一時有些恍然,記不清距離那天過去了多久,也記不清從賀洞淵向他捧出真心那天過去了多久。
但無關緊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們還有漫長的一生。
「走吧。」林機玄說,話音剛落,他看到不遠處走過來一個人影,那人從另一條山路過來,手裡拎著一個帆布袋子,行色匆匆。
那是個約莫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面上戴著黑色的口罩,扣著一雙黑框眼鏡,幾乎將整張臉都藏了起來。他在廟門口停了腳步,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最終筆直地走進廟裡。
這突然出現的人讓林機玄和賀洞淵都愣在原地,林機玄沉吟片刻,說:「不對,疏漏了一點。」
「什麼?」賀洞淵沒明白。
林機玄:「你之前和邪佛對視的時候是不是說了一句,至少供奉了百年才能動搖你的佛心,如果供奉邪佛的人是那個男孩子的話,怎麼能有百年?所以我想,那個男孩只是一個意外,一直供奉這尊邪佛的另有其人。」
賀洞淵忽然明白過來,他目光盯住那個進來破廟的人影,和林機玄一起退回了角落裡,靠著寺廟坍圮的牆垣遮擋住自己的身影,靜靜地看著那個男人的動作。
他跪在佛像面前,磕了幾個響頭,從帆布袋子裡掏出上好的供品,伸手從佛龕里取出酒杯時,不經意被灑了一手背的酒,他愣了一下,應激似的猛地將手收了回來,險些摔了酒杯,忙抬頭看了一眼邪佛,見邪佛沒有任何反應才長出口氣,小心翼翼地退回原位,將杯子裡的酒全都倒在旁邊,罵道:「到底是誰往這兒倒這種破酒,惹怒了羅剎大神可怎麼辦!」
賀洞淵耳聰目明,一聽這詞後,瞬間想明白了,他給了林機玄一個眼神,示意稍安勿躁,隨後見男人重新倒滿了一杯酒,將牛、羊、豬三牲一一擺開在佛龕前,叩頭行禮,口中念念有詞,隨後又行了叩拜大禮。
他這一套禮節比先前那小男孩正規多了,顯然是傳承下來的章程。
做完這一切後,他屏息趴在地上,時間仿佛靜止——
下一秒,三牲突然從盤子裡消失,只剩下累累白骨,而杯子裡的酒水也一掃而空,如同瞬間蒸發一樣,消失殆盡。
盤子晃動了下,男人聽見聲響後等了片刻才慢慢把頭抬起來,看到東西全都被「笑納」之後,忙又匆匆將東西收拾好,一股腦塞進帆布包里。
正要退出古廟時,邪佛忽然發出女人的聲音:「三日後午時,你居住的地方西南百米,有財。」
那人腳步一頓,滿臉受寵若驚,回頭不斷沖邪佛磕頭,隨即欣喜地奔出破廟。
賀洞淵抬起手機,悄無聲息地給他留下了一張面目盡顯的照片。
等他走後,賀洞淵和林機玄重新回到佛龕旁邊,他把佛像取了出來,對林機玄說:「這是十羅剎女之一的藍婆。十羅剎女原本是守護誦持《法華經》的妖類,她們從經文中誕生,忠於經文,一旦有人靠近或者危害誦持者,羅剎女就會上前將其消滅。其中首位就是這位藍婆,她相貌長得和夜叉很像,穿青色衣裙,左手持念珠。十羅剎女雖然是惡鬼,但很少會傷害佛門的人,尤其對高僧有謎一般的憧憬和嚮往。還有人拿這一點編排出了很多淫穢故事。」他笑了笑,又說,「很少有人供奉十羅剎女,因為一旦開始供奉就是波及子孫的事情,要世代供奉,斷一代都不行。」
「斷了會怎麼樣?」
「輕則鬧出人命,重則斷子絕孫。」
林機玄以為自己聽錯了,反問道:「輕則鬧出人命?」
「是,」賀洞淵解釋道,「十羅剎女的心眼都很小,睚眥必報又心狠手辣。但她們出手很大方,如果供奉得及時且誠懇,她們會給足甜頭,你看剛才,她最後指點的那句話就是在告訴那個供奉她的人,哪裡能撈到錢。」
林機玄認真回想了下這次訂單的描述——
【邪心佛】這片山林間原本有一個村落,全村人都供奉著一個寺廟。村落消失,寺廟的痕跡猶在,可被供奉的和尚卻發生了變化,他內心的善念蕩然無存。
消失的村落,被遺留下來的寺廟,有所變化的和尚……這些跟十羅剎女又有什麼關係?
還有有關這個寺廟的詭事,那些莫名其妙消失的小孩又是什麼情況?
他暫時想不通的點太多了,只能憑著直覺對賀洞淵說:「我想去男孩住的地方看看,剛才那個男人的身份就交給你了。」
「行,」賀洞淵說,「正好把那小孩的事情也一併處理了。」
賀洞淵抬頭看了一眼有些陰沉的天,說:「我這破嘴好像真的開了光,可能要下雨,今天早點回去,明天再來,一晚上時間,耽擱不了多久。」
林機玄點了點頭,應下他的說法。
賀洞淵開車回去,一路開到林機玄樓下,停好後跟著林機玄一起上樓,林機玄一時沒反應過來。
樓下路燈晃出人影,小區前所未有得安靜。
賀洞淵笑著點了下林機玄的額頭:「我租了你家樓上,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