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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小區門口等車,眼前開過來一輛保時捷,把他的路給堵上了,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林機玄:「……」
今日大凶。
賀洞淵胳膊肘搭在車窗上,渾不在意地露出紋了滿條手臂的佛經:「巧了,小學弟。」
「你怎麼在這兒?」
「接個人。」賀洞淵沖他背後抬了抬下巴,林機玄回頭一看,夏冉站在不遠處,她還是那一身血紅般的長裙,可整個人如同蒼老了幾十歲般,頹喪無力。
她避開林機玄的視線,咬緊下唇。
賀洞淵難得主動解釋:「查出點事,帶她回去問幾句話。」
林機玄將頭擰回來,盯著賀洞淵大剌剌搭在車窗沿上的手臂,憋了一會兒還是沒憋住,問道:「你就這麼光明正大地露著你胳膊上的佛經?」
「你看得見?」賀洞淵頗為意外。
「……」林機玄一時語塞,「我應該看不見嗎?」
「應該,」賀洞淵挑了挑眉,「奇怪,你居然看得見,看不出來啊,小學弟,修為這麼高?我還以為你是個菜雞。」
「菜歸菜,但比老學長強一點。」林機玄反唇相譏。
賀洞淵忽然笑得曖昧,湊近了點問:「我兒子怎麼樣了?」
林機玄蹙起眉頭:「?」
賀洞淵一抖胳膊,琉璃佛珠從袖口墜下來一小串琉璃佛珠:「我給你那珠子,我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
「放心,」林機玄明白過來,賀洞淵給他那顆修行珠被他串成了個手鍊套在手腕上,琉璃珠色澤明亮,可見的確被賀洞淵悉心照養了多年,他笑著說:「養得白白胖胖。」
「那挺好,」賀洞淵笑得開心,然而一開口就不正經,「兒子交給你養,我放心。」
林機玄:「……」
總覺著這話越說越不對味,林機玄沒再搭理他,正好打的車到了,臨上車時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那晚上戲院裡頭的厲鬼為什麼都是動物的形態?」
「死前便是動物唄,」賀洞淵說,「想不明白?多看點新聞就能想明白了。」
林機玄:「……」這人說話還是這麼欠打!
夏冉坐進賀洞淵車裡,林機玄的司機探出腦袋喊他,賀洞淵沖他擺擺手,瀟灑地開車走了。
「保時捷啊,」坐上車,司機羨慕地說,「那麼年輕就開保時捷了。」
林機玄接了一句:「是啊,委屈保時捷了。」
司機:「……」
十幾分鐘後,林機玄讓司機在路口停車。
他一下車就察覺到這地方不太對勁,空氣里透著一股子沉沉死氣,壓抑得人胸口發悶。鏡卜只提示他來這裡,無法指明具體的方位,真正找到那個人還需要他自己想辦法。
他掏出舊手機,打開地圖,正巧發現上面多了一個紅點。
一公里左右。
林機玄跟著手機導航一路向目標走,最終停在一家便利店門口。
那是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地方不大,用油漆簡單塗了個招牌,店名缺胳膊少腿,辨識困難。
他走進便利店,發現自己所在位置與紅點重疊後,抬頭一看。
有個中年男人正趴在櫃檯上睡覺,發出震天的呼嚕聲,他像是多年沒洗過澡,頭髮黏糊糊地攢在一起,大熱天光著瘦削的膀子,身體乾癟黝黑,仔細一看,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還有多處大大小小的疤痕。
他手旁放了本色情雜誌,封面腌臢得一塌糊塗,林機玄看了一眼後便蹙緊眉頭,回頭去貨架上拿了一瓶礦泉水,敲了敲櫃檯的桌面。
男人抬頭,將醒未醒地乜斜著林機玄,不耐煩地說:「兩塊錢,自己掃碼付。」
說完又要趴下去,林機玄趁機看了一眼他的面相,薄唇小眼,腦後見腮,鼻尖骨削,無一不是奸邪小人的面相。而且眼下烏青,雙目渙散,平日裡沒少縱慾。
那馮姓公子的轉世應該是他了。
林機玄故意和他搭話:「老闆,再幫我拿下那個,背後貨架上那個。」
「哦。」那人抬眸一臉陰狠地瞪著林機玄,沉默了片刻後才打了個哈欠,一臉不爽地站起來。他轉身從背後貨架上拿商品,腰間什麼東西撞在櫃檯上,發出「咚」的一聲脆響,林機玄循聲望過去,看到一塊鏽跡斑斑的鐵牌子和一串鑰匙串在一起。如果說那是鑰匙圈,相比鑰匙的體格大了一圈,看起來十分奇怪。
這一下把男人撞醒了過來,他打了個哆嗦,小心翼翼地撈起鐵牌子檢查,見到沒磕碰著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取了商品遞給林機玄。
林機玄目光在鐵牌子上掃了一圈,用閒聊的語氣問:「老闆,你這掛的是什麼?看著挺有意思的。」
「關你什麼事?」那人掩藏般將鐵牌子抄進肥大的褲子口袋裡,瞪了林機玄一眼,「還要買什麼?」
林機玄沉默片刻後,才說:「不買什麼了。」
出門時,他不由回頭看向那個男人,玻璃門在他面前緩緩閉合,仿佛隔開了陰陽天地,讓他有一種無從下手的無力感。
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該怎麼替夏小姐了了她的心愿,縱容厲鬼行兇,損的是他的陰德,更何況,當年未能解決的仇恨在幾世輪迴中越發刻骨銘心,可能夠讓她復仇的人卻在輪迴的輾轉中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正猶豫著,舊手機在褲子口袋裡震動了一下,來了一條新的訂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