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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死死皺著眉頭,仿佛連呼吸都克制在肺腑之中,成為燃燒的力量。
他咬緊了牙關,才緩慢而艱難地向前邁出了一步。
可這一步仿佛有千斤的重量,落在溯月的心頭,神經末梢跟著輕輕顫動起來。
衛凌的眼睛裡是堅冰一樣的目光。
溯月愣在了那裡,他忘記了數數。
衛凌顫抖得厲害,看起來那麼脆弱,只要輕輕推他一下,他就會摔倒。
可除非要了他的命,摔倒了他也一定還會站起來。
就像峭壁,刺向天空。
衛凌死死地盯著溯月,他額角的青筋鼓起,他的手艱難地抬起,摁在了牆邊,身體靠了上去。
「喲……你還真站起來了……」
良久,溯月才回過神來。
衛凌沒有說話,他抖得厲害,手指摸索著抬起了某個蓋子,幾乎用全身的力氣摁了下去。
瞬間,火警鈴聲在醫院裡迴蕩了起來。
緊接著頭頂的消防噴淋裝置開始噴水下來。
衛凌這才嘩啦一下撲倒在了地上。
水淋濕了他的頭髮,黏在他的臉頰上。
他喘著氣,眉毛眼睫上都綴著水漬,看起來脆弱卻又倔強。
「好吧,我承認你為了站起來挺努力的。大不了,我下次再殺那個葉語咯!」
溯月走過來,單手拽起了衛凌的胳膊,這時候耳邊響起了老大的指令:「別弄疼他。」
溯月愣了愣,不甘心地「嘖」了一聲,低下身一把將衛凌給橫抱了起來。
衛凌的臉靠在溯月的懷裡,他胸口的攝像頭正好把衛凌的表情拍得一清二楚。
他的臉上很疲倦,嘴角卻帶著笑。
「我沒看過《殺死比爾》,但我知道反派死於話多。」衛凌的嘴角勾著,他在笑。
「啊?」
這時候,頭頂噴淋而下的水流泛起淡淡的藍色,落在溯月身上的時候,如同濃硫酸一樣灼燒了起來。
「啊——」溯月發出了慘叫,他抱著衛凌迅速奔跑,到處都是零式高速釋放酶!
看來黃決成功了,他到了消防控制中心,把那些子彈里的藥劑全都倒進了噴淋系統的管道里。
衛凌本來囑咐黃決一旦成功了就找個地方把火警拉下來,只是這小子太墨跡了,最後還是他費了老鼻子力氣才拉了火警。
高速酶進了溯月的眼睛,他看不清東西了,水流流過他的臉頰,燒得他臉上出現一道一道的血痕。
「衛凌!」
溯月扣著衛凌的後腦勺,要把他的腦袋捏碎,但耳邊傳來的是老大陰冷的指令:「我要他。把他帶回來。」
溯月牙關都要咬碎了,卻只能放開衛凌,轉身一拳砸在了牆上,堅固的牆體竟然微微裂開。
他砸下了第二拳,牆體的裂隙更大。
第三拳,轟地一聲,牆終於裂開了。
他一把將衛凌拽了過去。
那一刻,炫目的日光晃了衛凌的眼睛。
他住院這麼多天還是第一次見到外面的太陽。
那是十幾米的高度,沒有城市,而是一片荒蕪。
這不是個普通的醫院,而是某個基地。
獵獵的風和著沙粒刮進來,吹得衛凌皮膚乾澀發疼。
溯月彎下腰,一把就將衛凌往懷裡一摁,準備跳下去。
就在腳尖即將離開的時候,他頓住了。
溯月緩慢的低下了頭,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身體裡蔓延,一直湧上脖子,衝進他的大腦……他的身體失去平衡一般晃了晃。
原本只是肌膚被淋下來的水灼燒,如今是整個身體肌肉骨骼碎裂般陣痛起來。
一隻小巧的注射器,被衛凌握在手裡,利用溯月拽他過去的力量,順勢扎進了溯月的身體裡。
溯月張了張嘴:「你……」
為了握住那隻小巧的注射器,衛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用嘶啞到力竭的嗓音說:「各位乘客上車請注意……請給老弱病殘孕及帶小孩的乘客讓座……謝謝合作。」
他笑了,在烈日和風沙之中,瀟灑得耀眼。
溯月無力地倒了下去,撲向那一片灼熱的沙礫海。
衛凌因為慣性,也被拽了下去。
失重的感覺來襲,衛凌的身體已經下墜,心臟卻仿佛還留在那個裂口。
這就結束了吧……至少葉語死不了了。
他沒有恐懼粉身碎骨的時間,身體一震,被一股力量給撐住了。
幾秒過去了,沒有任何痛苦發生。
衛凌緩慢睜開了眼,溫酌低著頭,正看著他。
他身後那一片又一片的沙丘形成即將撲面而來的海,在日光下翻滾著浪。
一切就像靜止了一樣。
直到汗水從溫酌的額角滑落下來,滴答一下,落在衛凌的肩上。
衛凌這才意識到,他被溫酌穩穩地抱住了。
他可是從十幾米的高度掉下來啊!
那雙手臂,連顫都沒顫一下。
「溫……溫酌……」
衛凌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甚至懷疑這一切是不是自己臨死前的錯覺?
溫酌的喉頭動了動,接著一把將衛凌用力摁進了懷裡。
衛凌聽見了溫酌的呼吸聲,被壓抑著緊繃到極致,此刻終於如願爆發。
自己好像成為了溫酌最重要的一切。
他聽見了溫酌體內比平常快速幾倍的血液流動,他的心跳處於臨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