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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淚無聲划過他眼角,即使在夢裡,跨越過一千五百年的漫長時光,他也能感受到晶片的第一任主人當時是何等悲傷絕望。
你來了嗎?我在等你。你是特意跨越千年,來傾聽被掩藏的往事的嗎?
不,我一點也不想認識你。不想知道你和他的事情,也不想繼承你執念一般的記憶。
但是,我會走下去的,我還有自己的命運要面對。
喚醒葉嵐的是桑颯和陌生人爭吵的聲音,嘈雜地在他耳邊鳴響,打破了夢裡平靜的水面。
光影如海潮般退去,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畫面從腦海中一一消散,葉嵐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風澤休息室的床上,他坐起身子,果然聽見桑颯在和外面和什麼人憤怒地對峙。
記起昏迷前發生的時候,葉嵐猛地站了起來,把偷偷開門進來的年輕嚮導嚇了一跳。
「將軍,您、您醒了?」女孩怯生生地看著他,閃躲的眼神昭示著她的不安。
聽見女孩沒有敵意地叫著自己「將軍」,葉嵐不由怔住。
這些人……是把他當成了卡莫上將嗎?
一陣眩暈襲來,葉嵐扶住床沿重新坐了回去,抬起頭來打量起這個陌生的女孩。
女孩的年紀不大,雖然身上很髒,但是一雙大眼睛卻意外的明亮。
「桑颯讓我來照顧您……」女孩走到桌旁,倒了杯水給他遞過去,手微微顫抖著,似乎很緊張,「您……喝杯水吧。」
「好。」葉嵐接過水杯,注視著輕微晃動的透明液體,忽然憶起夢裡那一汪善惡難辨的深潭,杯子停在唇邊,被他捧在手中,沒了動靜。
女孩滾動了下喉嚨,目光直勾勾盯著葉嵐的手,似乎自己也很口渴的樣子。
「你也想喝?」葉嵐輕輕揚了下手,平平穩穩將杯子遞了回去。
女孩搖了搖頭,時不時地用一種好奇的目光打量著他,卻又怕被他發現,過了好一會兒,大概是以為葉嵐不會發現,於是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緊張,甚至湊到他身邊問道:「您覺得身體怎麼樣?」
「挺好。」葉嵐如實回答。
「您別難過……」女孩口笨舌拙地安慰著,眼底卻閃爍著一絲絲寒意。
「難過的事情,早就發生過了。現在只不過是再經歷一次而已。」葉嵐淡淡說著,好像被所愛之人傷害不過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女孩沉默了一會兒:「聽說……這一次要對我們趕盡殺絕的,又是您的戀人?」
又是?
葉嵐在心裡念了一遍這兩個字,沒有回答。她說的上一次,是一千五百年前閔寒對實驗品的清掃,還是宋誠聽從聯邦命令處理掉埃克塞爾星的放逐者?
女孩的話像一個警示,在兩個人面前劃開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讓氣氛僵持起來。
葉嵐頓了頓:「我不是將軍,別這樣叫我。」
女孩一怔,語氣里有著深深的歉意:「……我知道了。」
沒過多久,卻又聽她開口,帶著他無法理解的執著。
「您很愛您的戀人嗎?」女孩的聲音平靜,目光卻複雜,讓他感覺到一種很強的壓迫感。
葉嵐回答得坦蕩:「是。」
「能不能說說他?我很好奇他是什麼樣的人。」女孩不知出於什麼心思問道。
「他是很優秀的將軍,也是很好的戀人。」葉嵐的聲音平靜,心卻像是被劃開一道口子一樣。
葉嵐怔了怔,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比我生命中任何存在都要璀璨。
當雙眼被蒙蔽,我願意選擇相信他。
「將軍,有沒有人告訴您,您提起他的時候,眼神會特別溫柔,像是會發光一樣?」女孩咧開嘴笑得天真,笑容中卻似乎藏著深深的諷刺。
她固執地喚他將軍,與他對視的時候,就好像在看另一個人。
葉嵐眉頭微微皺起,來不及多想,就聽見休息室外爆發的激烈的爭吵。
「他和我們一樣?那為什麼他沒有被放逐到埃克塞爾星——」
「憑什麼他不用和我們一樣被關在塔底不見天日,憑什麼他可以在軍部任職……」
「明明我們也是實驗的受害者,最後卻被當成垃圾一樣丟棄!」
「當年卡莫上將不是說會救我們、幫助我們的嗎?可是後來呢!多了『他』的存在,他們直接當我們是垃圾!」
「帝國人和那幫僱傭兵不是在到處找他嗎,拿他去交換就是了!」
爭吵逐漸演變成了難以控制的情態,葉嵐扣緊手指,霍然站了起來,朝休息室門口走去,手剛觸碰到門把手,就有一把匕首出現在他腹部下方,狠厲地刺了過來。
葉嵐輕而易舉就遏制住那隻刺向他的手,緊接著扭過對方的手腕,逼著她將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腹部。
「你……」女孩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沒入自己腹部的匕首,看似天真無邪的面龐終於顯露出深藏的惡意,「你早就看出來了?」
葉嵐神色複雜地看著她,淡淡道:「不,我只是沒有理由對你放下防備。如果是我信任的人,這一刀我未必躲得過。」
意識到了兩人力量的懸殊,女孩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可能殺掉葉嵐,苦笑著搖頭,淚水溢出了眼眶,語氣充滿了憎恨和埋怨,還有深深的絕望:「哈……真可惜,居然殺不掉你……」